里感应灯因为开门声而应声亮起,昏黄的光晕投下长长的、摇晃的阴影,显得走廊既熟悉又陌生,更添几分诡异般的寂静。
楼梯是老旧的水泥浇筑,每一级边缘都磨损得圆滑亮,扶手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脊背。
我几乎是立刻拉住了小蝶的手腕,触手冰凉得让我心头一紧,不给她任何迟疑的机会,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扣在了楼梯冰冷的金属扶手上。
我们急促的脚步声在狭小闭塞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回响,咚咚咚……像是敲打着空荡的心跳。
楼道墙壁污渍斑驳,残留着各种年代久远的涂鸦,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石灰粉味、楼道角落难以描述的霉味、或许还有远处不知道哪家飘来的淡淡油烟味,这一切混合成一种冰冷的、压抑的空间感。
感应灯在我们急下行几步后倏然熄灭,短暂而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们,紧接着,又在下一步沉重的跺脚声中才不情不愿地再次亮起,光怪陆离。
每一次明暗的切换都让人心惊肉跳。
楼梯转角处那个黑洞洞的破旧窗口,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大口,不断向楼梯井里灌入外面带着水汽的、更冰冷的寒风。
冲出单元门洞口的铁皮雨棚,眼前骤然开阔,却并未带来丝毫轻松。
凌晨的城市被一层冰冷的、灰蓝色的雾气笼罩着,湿冷的空气饱含着侵入骨髓的寒意,似乎连路灯的光芒都被冻住了,显得遥远而朦胧。
我们居住的这个老城区还在沉睡,周围的筒子楼像一个个沉默的、巨大的方形蜂巢,大多数窗口都黑黢黢的,偶尔有零星一两盏灯亮着,像是黑暗中孤独而执拗的眼睛。
视线范围内,唯一躁动不安的光源,就在楼前窄窄的两车道马路边。
一辆通体漆黑、车身刷着显眼的红十字标识和医院名称的救护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它的车顶灯无声地、冰冷、令人眩目的红蓝光芒,这些光线交替着扫射周围的墙壁、树影、布满灰尘的车身本身,还有空寂的柏油路面。
每一次光线划过对面的老式红砖墙体,墙壁就在光影里短暂地复活一下,露出斑驳的印记,又迅隐入黑暗。
这无声旋转的警灯,在这死寂的黎明前,制造出一种强大的、压倒性的、混合着急迫与不详的紧张氛围。
救护车侧后方的车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里面透出一点惨白的光,一个身穿深蓝色急救服、戴着口罩的身影正倚靠着车门边,手里拿着一个闪光的对讲设备,目光紧紧锁定着我们单元出口的方向。
他一看到我和小蝶出现,几乎是立刻直起了身体,动作迅而专业,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是朝着车头方向的驾驶室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一个箭步跨到完全敞开的后车门旁,伸出手臂,焦急而无声地催促我们。
随着距离拉近,救护车动机沉闷而持续的低吼声也清晰起来,像一头隐忍着巨大压力的猛兽在低哮。
冰冷的金属车身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在接近救护车的几步路上,我清晰地感觉到了小蝶身体的细微变化。
她被我拉着的手腕在我手掌中微微绷紧了一下,不再是完全的顺从,而是带着一种自身调节的细微力道。
她的脚步虽然依旧迅,却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下意识的滞重。
当她稍微落后我半个身位,在踏入那门边急救员伸出的、等待援手的手腕范围前的一刹那,我敏锐地捕捉到她一次几乎无声的、深深的吸气,肩胛骨在宽大的羽绒服下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那双露在大帽子边缘下的眼睛,定定地投向洞开的、如同小型移动诊疗室的后车厢——我能看到里面狭窄的空间、固定在车厢壁上的担架床,床边悬挂着几个透明袋子,里面晃荡着冰凉的液体,角落里堆放着闪烁着指示灯的神秘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