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键,仿佛这动作在她心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在她按下按键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她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小巧的下巴也绷紧了一道倔强的弧线。
空气中仿佛有微弱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整个房间的光线似乎都因为她这个决绝的动作而亮了一瞬。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重新接通。
小蝶微微吸了一口气,将手机举到耳边,声音已经不再是刚才的低哑,而是透出一种令人心惊的镇定和成熟,甚至带着一种指挥若定的气势:“喂?医生吗?车子来了吗?”
她甚至省去了寒暄和确认,直奔主题的核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充满了如同绝处逢生的激动:“来了!
到了!
就在楼下!
十分钟前就已经到了!
就在你住的楼下单元门口等着!
黑色的救护车,打着应急灯!”
那声音急切得如同要冲破话筒。
“那好,”
小蝶的声音干脆利落,斩钉截铁,“我这就下来!”
说完,她根本没看我,也没有丝毫留恋温暖房间的意思,径直将那只老旧的翻盖手机像放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物件般搁在旁边的柜子上。
机身接触到木质柜面,出一声沉闷而果断的轻响,如同一个休止符。
随即,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赤着脚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仿佛去做的不是捐献珍贵的特殊血液,而是去赴一场早已约定的聚会,那小小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勇毅。
“等等!”
我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惊醒,声音急得破了音,几步抢到门口,在她即将伸手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股汹涌的心疼和更深层次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
我的目光焦急地扫过她身上单薄的睡衣。
这初冬的凌晨,寒意刺骨。
“外边风大!
加件衣服!”
我的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焦灼和不容辩驳的坚决,转身冲到旁边的衣帽架边,随手从挂钩上胡乱扯下一件我的厚外套——那是件深灰色、略显宽大的长款羽绒服。
我来不及挑选,只想用最厚的衣物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
我一边迅撑开羽绒服,一边用更加斩钉截铁的语气,几乎是吼出来的决心:“我与你一起走!”
这不是提议,是决定,是宣言。
我不能再让她独自面对任何风险,一丝一毫都不行!
她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里有信任,有依赖,或许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她没再坚持独自离开,顺从地抬起双臂,配合着将宽大的羽绒服穿上身。
松软的羽绒瞬间包裹了她,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装了进去,长长的下摆拖到地上,更衬得她身形幼小而脆弱。
但那眼神里闪烁的光芒,却比这件厚重的衣服更有力量。
我看着她迅将两只小小的脚塞进旁边的毛绒拖鞋里——那是她最喜欢的、带着兔耳朵的粉色拖鞋,此刻却透着一丝不顾一切的滑稽和心酸。
门被打开了。
一股冰冷、凝滞、仿佛混合着无数尘埃颗粒的空气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猛然灌入室内,瞬间取代了房间里原本那混杂着恐惧和疲惫的气息。
那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穿透薄薄的睡衣和刚刚披上的羽绒,狠狠刺在裸露的皮肤上,我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将手边的毛衣领子竖得更高些。
小蝶更是瞬间缩了缩脖子,宽大的羽绒服帽子几乎将她整个脸颊都藏匿进去,只露出那双即使在昏暗中也亮得不寻常的眼睛。
黎明前最深沉、最森冷的时刻终于降临了。
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