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原的雪停了。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新砌的红砖墙,空气冷得吸一口都像咽刀子。
几十间刚封顶的红砖房歪歪扭扭地戳在雪地里,烟囱还没冒烟,门窗糊着草帘子,像一群冻僵的兽。
更远处,秦战带着人正用木槌和麻绳吊着巨大的原木,吭哧吭哧地搭建更大的窝棚——那是未来的集体食堂和工坊。
打铁组的炉火倒是烧得旺,火星子溅在雪地上,嗤嗤作响。
秦哲站在一处刚夯平的土台上,脚下踩着冻硬的泥块。
他裹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狼皮大氅,领口敞着,露出脖颈上狰狞的青龙刺青。
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挂在他硬朗的下颌线上。
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
一万多个穿着五花八门“战利品”
皮袄、裹着麻布的古惑仔,像一片沉默的黑色礁石,矗立在茫茫雪原上。
寒风卷起雪沫,抽打在脸上,没人动。
只有一万多双眼睛,带着同样的疲惫、冻出来的麻木,以及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坚韧,齐刷刷地望着台上的龙头。
“叼!
这鬼天气!”
秦哲搓了搓冻僵的手,声音不大,却带着内力,清晰地撞进每个人耳膜,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房子才他妈盖了一半!
瞅瞅你们,冻得跟三孙子似的!
老子看着都心疼!”
人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没人说话。
雪地被踩得咯吱响。
“兄弟们!”
秦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刀锋,劈开凝滞的寒气,“咱们华社团!
从港湾血雨腥风里爬出来!
砍过东瀛仔,斗过差佬!
刀口舔血的日子没过够吗?他娘的一睁眼,给老天爷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唐朝!
冷得要死!
饿得慌!
连个像样的茅坑都没有!”
他猛地踏前一步,狼皮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眼神如同燃烧的炭火,扫过一张张年轻又沧桑的脸:
“可老子告诉你们!
咱没趴下!
没认怂!”
“渭水河滩,咱们砍翻了突厥王!”
“长安县衙,咱们剁了狗官的脑袋!”
“西市口,咱们用一瓶香水,能换他们一座宅子!”
“现在!”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远处冒烟的打铁炉和隐约传来凿石声的硝石矿方向,“红砖!
煤炭!
暖炕!
火药!
老子带你们一样样砸出来!”
“为什么?!”
“因为咱们他妈的有脑子!
有手艺!
有这一万多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种近乎嘶哑的穿透力:
“我知道!
大家心里都清楚!
咱们从哪来?咱们是谁?这他妈穿越大唐,离不离谱?干不干蛋?想不想砍回港湾,揪着老天爷的胡子问问为啥?”
“想!
老子比你们都想!”
“可回得去吗?啊?!”
他猛地一声暴喝,如同炸雷!
死寂!
只有风声呜咽。
秦哲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
“回不去!
那就给老子把根——扎在这儿!”
“从今往后!
出了这龙原!
咱们就是——秦族!”
“秦始皇扫六合、统八荒的后人!
咱们祖上,是替始皇帝出海寻仙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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