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何栗叩时,额头撞在金砖上,咚的一声闷响。
他能感觉到额角的血渗出来,混着额上的冷汗,滑到眼角,辣得慌。
“臣……领旨。”
赵桓像是松了口气,瘫回龙椅上,连句宽慰的话都忘了说,只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何栗捡起地上的诏书,绫子冰凉,像块刚从北城雪地里捞出来的铁。
他转身往外走,殿门被风推开,卷进一阵雪沫子,扑在脸上,疼得他一哆嗦。
廊下的积雪没到脚踝,踩上去咯吱作响。
何栗抬头望了眼天色,铅灰的云压得极低,像要把整个汴京的屋顶都压塌。
远处北城的撞车声又响了,闷闷的,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忽然想起李纲当年说的“城在人在”
,那时的李相公,紫袍上沾着血,手里还攥着半截断箭,站在城头笑。
可如今,他何栗握着这道能定人生死的诏书,却觉得比北城的冰棱还要沉——战,无兵无粮;守,人心已散;和,不过是饮鸩止渴。
风更紧了,吹得他紫袍猎猎作响。
何栗紧了紧手里的诏书,指节因为用力而白。
他知道,赵桓把这副担子丢给他,不是信他,是怕了。
怕这城破之时,那亡国的罪名,落不到自己头上。
可这汴京城的骨头,早就被李纲之外的人,一点点拆了。
他何栗接下的,哪里是什么城防大权,不过是副注定要压碎肩膀的枷锁罢了。
北城的撞车声,又炸响了。
这一次,何栗觉得那声音,像是从自己胸腔里出来的,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宫门口的雪被风旋成了团,何栗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外挪,每一步都像陷在泥里。
紫袍下摆的冰碴子磨着脚踝,疼得他龇牙,可心里那股沉甸甸的堵,比这疼更甚。
手里的诏书被他攥得皱,明黄绫子上的“便宜行事”
四个字,此刻瞧着竟像四个嘲讽的鬼脸——他便宜行事?行什么事?是领着残兵去填北城的缺口,还是捧着玉玺去金营磕头?
“何相公!”
一声急喊撞进风雪里。
何栗猛地抬头,就见个身影踉跄着撞过来,两人衣襟扫在一处,都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他眯眼一瞧,竟是次相孙傅。
孙傅比他更显风霜。
绯袍上沾着黑褐色的污渍,许是北城的血冻成了块,颔下的胡须上挂着冰棱,瞧着倒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岁。
他本是急着进宫,此刻被撞得闷哼一声,见是何栗,眉头拧成个疙瘩:“你怎么在这儿?官家……”
话没说完,就被何栗抓住了手腕。
何栗的手冰得像铁,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孙相,你说……这城,还守得住吗?”
孙傅被他抓得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他刚从南城回来,那里的守兵已经两天没见着粮了,有个老兵冻得僵,还攥着根断矛往城砖上撞,嘴里念叨着“李相公当年……”
。
他知道何栗接了那烫手山芋,此刻见他眼底的红血丝,便知这位新掌城防的宰相,早已被熬得没了半分力气。
“唉,”
孙傅拍了拍他的手背,掌心糙得像砂纸,“北城的撞车声,刚才又响了三回。
我去瞧过,城门缝里都渗血了……”
“我知道!”
何栗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又怕被旁人听见,慌忙压低了,“我刚从城外逃回!
宋军刚见到金军就双腿软,我问他们为何不射箭,一个个瞪着眼说‘射谁?往哪射?’——孙相,你说这叫什么事!”
他猛地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