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野迎上父亲那道惯常严厉的目光,胸腔里那股翻涌多年的、混合着叛逆与渴望证明什么的情绪,竟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决心。
这一次,他不是来抗争的,而是来陈述的。
“是技术,爸。”
他的声音比刚才稳了许多,每个字都带着分量,“不止是表面看到的‘玩’,我想学的,是背后这一整套东西。”
他说着,身体不自觉地稍稍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这是一个他们父子之间少有的、近乎平等交流的姿态,客厅柔和的灯光在他年轻却坚定的轮廓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我知道这条路不轻松,竞争激烈,我要学的东西也很多。”
他顿了顿,将这些现实的、沉重的困难一一摊开在父亲面前,如同呈上自己的诚意,“我离开家这段时间,我一个人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自己真正要做什么,爸,我不是一时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顾父静静地听着,那双惯于签署文件、掌控大局的手,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看不出明显的赞同或松动,如同一潭深水。
但至少,那审慎的、带着衡量意味的打量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倾听的耐心。
“深思熟虑?”
顾父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微微挑眉,像在掂量它的成色,“那你告诉我,你觉得你投入精力去做游戏,它的意义在哪里?仅仅是让人沉迷,荒废时间?”
这是一个尖锐且现实的问题,带着社会上普遍存在的质疑,也带着一个父亲对儿子可能选择“虚度光阴”
的深层忧虑。
顾泽野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回避这份尖锐。
他思考了片刻,像是在组织最准确的语言,然后才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父亲:“爸,工具本身没有善恶,看使用它的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一把刀,可以伤人,也可以用来切菜做饭、外科医生救死扶伤的工具。
游戏也一样。
它可以是一种纯粹的娱乐,让人在疲惫时放松身心;但它也可以用于教育,让枯燥的知识变得生动;可以用于医疗模拟,降低手术风险;关键。”
他加重了语气,“在于做游戏的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最终想做出什么样的东西。”
他的目光坦诚,没有丝毫闪躲:“我不敢说我现在就能做出多么伟大,但我想试试。”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有理想化的追求光芒,也包含了脚踏实地的现实考量。
一直屏息凝神的顾母在一旁听得眼眶微热,她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示意他别太严厉,给孩子一点空间。
顾父沉默了下来,那沉默仿佛有重量,压在客厅的每一寸空气里。
他的目光从儿子年轻而执拗的脸庞上移开,落向对面墙壁上那面巨大的电视屏幕。
屏幕上,无关的剧情画面跳跃闪烁,光影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映照不出任何情绪。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
良久,久到顾泽野几乎要以为这次交谈又将无疾而终时,父亲才重新开口。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仿佛经过漫长思虑后、尘埃落定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我书房里,靠西边书柜的第二层,有一些关于项目管理、风险控制和知识产权保护的书和笔记。”
他没有看顾泽野,视线依旧停留在虚无的某处,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技术层面,我是不懂,也给不了你指点。
但要把一个虚无的‘想法’变成能够立足、能够持续展的‘事业’,光有技术是远远不够的。
那些东西,你找个时间,自己进去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