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了,再在院里种两株梅树。
"
烛火噼啪一声,溅出粒火星。
申时行望着那点火星,忽然想起皇帝说的"
一座宅院两重天"
。
或许这宅子的两重天,不在砖瓦间,而在人心底——有人看见的是断壁残垣,有人看见的是重新垒砌的可能。
他吹灭蜡烛,躺到木床上。
青砖缝里的寒气透过褥子渗进来,可他并不觉得冷。
窗外风雪呼啸,他却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新宅的第一声脉动。
夜更深了。
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得东墙的豁口泛着银光。
那豁口像道月牙,嵌在斑驳的墙上,倒像是给这旧宅添了枚新的印记。
接下来的日子,申时行便一头扎进这宅子里。
他亲自提着水桶,从井中打上水来,一瓢一瓢地洒在干裂的土地上,试图唤醒那些沉睡的生机。
他手持扫帚,仔细清扫着每一处角落的灰尘与落叶,每一次挥动都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他甚至爬上屋顶,修补着那些摇摇欲坠的瓦片,凛冽的寒风吹过,吹乱了他的丝,却吹不散他眼中坚定的光芒。
夜晚,他便坐在那昏黄的烛光下,借着微弱的光线阅读经史子集。
窗外的风雪呼啸而过,拍打在窗户纸上,出沙沙的声响,而屋内的他却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忘却了周遭的寒冷与孤寂。
有时,他会停下手中的书本,望向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思索着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雪势渐弱时,申时行已卸了外袍,只着一件半旧的月白棉衫,袖口挽到肘弯,露出一段清瘦的腕骨。
他站在院中,仰头望了望漏风的房梁,又低头扫了眼满地碎砖断瓦。
"
先清屋,再补墙。
"
他自言自语,将绢帕系在腰间,权当抹布。
正房里的破家具早被他挪到了院中央:缺腿的条案、开裂的木柜、歪斜的绣墩,全堆成个小山。
他抄起墙角半截断扁担,挑起最重的条案往院外走,扁担吱呀作响,震得虎口麻,却咬着牙走了三趟,才将屋里的破铜烂铁清了个干净。
夜渐深时,申时行坐在新铺的木床上,借着灯笼的光翻书。
"
明日该买桌椅了。
"
他轻声说,望着跳动的灯芯,"
要买榆木的,结实。
再买张藤榻,冬天坐上去暖。
"
最难对付的是墙皮。
大片脱落的墙皮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底,颜色灰暗难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沿着破损墙皮的边缘,用刀尖一点点将那些摇摇欲坠、即将脱落的残片剔除。
动作必须轻柔、精准,既要刮掉朽烂,又不能伤及周边尚好的墙壁。
碎屑簌簌落下,在他脚边堆积。
每一处被清理干净的裸露墙皮边缘,都形成了一道道清晰的“伤痕”
,但总算显露出一种边界分明的、属于此刻的“新净”
。
清理完一间正房,日头已然西斜。
寒气从门窗缝隙钻入,冻得他手指僵,手背上被豁口扫帚刮破的血痕也因沾了凉水而隐隐作痛。
他从井里重新打了水,生起廊下小泥炉上那只积满黑灰的铁壶,准备烧水净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