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宫的檀香被穿堂风卷得东倒西歪,嘉靖帝的怒喝仍在殿内回响。
黄锦捧着圣旨的手微微颤,却不敢怠慢,转身便往殿外跑,道袍扫过青砖地面,出簌簌的声响。
严府的门环刚被锦衣卫的铜爪叩响第三下,门内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门缝里渗出慌乱的脚步声,一个管事模样的老者刚探出半张脸,便被锦衣卫一把拽住,反剪双手按在门墩上。
“严府私藏兵器!”
领头的锦衣卫千户抽出腰间绣春刀,刀鞘重重磕在门框上,“奉旨查抄,抗命者同罪!”
朱漆大门轰然洞开的刹那,满院的慌乱撞进众人眼里。
正房内传来瓷器倾倒的哗啦声,接着是女眷的尖叫;西跨院的马厩里,几匹受惊的骏马撞翻了草料车,干草混着碎瓷片漫天乱飞;最深处的藏书阁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那是严嵩毕生搜罗的古籍字画,此刻正被锦衣卫掀翻在地,狼藉满地。
“爹!”
一声暴喝穿透混乱。
严世蕃提着一把钢刀从东厢冲出来,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锦衣卫安敢擅闯国公府?你们当这是北镇抚司的诏狱?”
他踉跄两步,刀尖直指为的百户,“老子当年在江西平匪,斩的倭比你们见过的血还多,今日便让你们看看——”
“严世蕃!”
千户反手抽出绣春刀,刀锋相交迸出火星,“你截杀江西钦差时,可曾想过今日?”
他大喝一声,“拿下!”
七八个锦衣卫如狼似虎扑上来。
严世蕃虽有些拳脚功夫,却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校尉?不过片刻便被按倒在地,钢刀当啷落地。
他拼命挣扎,额角撞在青石板上,鲜血混着鼻涕糊了一脸,嘴里仍不干不净:“徐阶!
申时行!
你们以为扳倒我就赢了?我爹还有……”
“堵上他的嘴!”
千户嫌恶地扯下自己的帕子,塞进严世蕃口中。
他转身冲向正房,掀开垂落的门帘,只见严嵩瘫坐在太师椅上,白须沾着泪,面前散落着几封未烧尽的信笺——正是与李守中联络的密信,此刻已被炭火烤得焦黑。
“阁老……”
一个婢女缩在角落抖,手中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枣泥酥,“他们说……说您私通倭寇,截杀官差……”
严嵩浑浊的眼睛扫过满地狼藉,突然笑了。
他笑得浑身颤,眼泪顺着皱纹淌进衣领:“通倭?截杀?我严嵩为皇上挡了多少刀?东南的倭寇,北边的鞑靼,哪次不是我替皇上筹粮饷、调兵将?”
他伸出颤抖的手,捡起地上半张被撕碎的《劾严世蕃十五条巨罪疏》,“这疏里的罪,哪条不是我替他担着?他不过是仗着我宠……”
“爹!”
严世蕃突然挣扎着吼道,“那徐阶给你的信!
你说要借他的手……”
“住口!”
严嵩猛拍案几,震得茶盏跳起来,“你懂什么?帝王心术,岂是你能猜的?皇上要的是稳,我要的是权,各取所需罢了……”
他的声音渐弱,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松鹤延年”
的手卷上——那是他八十大寿时,嘉靖帝亲笔题的字。
如今墨迹未干,“嵩”
字的最后一捺,像一道断剑,扎进他眼里。
与此同时,西苑角门处,徐阶正踩着晨露往玉熙宫赶。
他特意换了件半旧的青衫,腰间的玉牌也换成了最普通的长方形,连随从都只带了两个小吏。
路过午门时,正遇上被押往诏狱的严府家眷。
严世蕃被按在囚车上,嘴里的帕子已被扯掉,正破口大骂:“徐阶你个老匹夫!
我爹若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