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文渊阁深处。
徐阶端坐如钟,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阴影。
他面前摊着两份刚到的绝密文书:一份是朱七派人星夜兼程送来的江西遇袭详情、活口供词及确凿证物;另一份则是申时行那份字字如刀、条条如铁的《劾严世蕃十五条巨罪疏》及厚厚的证词附录。
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永定门守备李守中”
的名字,又停在“私藏甲胄”
、“通倭”
、“截杀官差”
等字眼上。
那双久经风霜、已甚少流露情绪的眼睛,此刻却掠过一道锐利无匹的寒光。
他明白申时行的用意:时机已不容“徐图”
,生死在此一举!
严嵩调兵截杀,已是自掘坟墓,将把柄递到了他们手中最要害的位置——皇帝最忌讳的兵权与谋逆!
“来人!”
徐阶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寂静的阁内响起。
一个面如寒铁的锦衣卫千户应声而入,正是他贴身心腹。
“持我名帖,即刻秘密封锁永定门守备李守中私邸,许进不许出!
任何人敢走脱,格杀勿论!
搜查所有往来书信、账目,尤其是银票、密信!”
“是!”
千户领命,如影子般退去。
徐阶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在申时行那份条理清晰、罪证确凿的奏疏之上,又亲笔加附了关键一笔:
“臣徐阶谨附片言:逆贼世蕃,恶贯满盈,证据昭昭,已然昭揭于申时行之疏。
然更有甚者,其父严嵩,为灭口罪证、庇护逆子,竟丧心病狂,暗遣京营守备李守中(附其供词确证),于江西道上公然截杀朝廷命官及钦犯,毁车杀人,凶焰滔天,实乃图谋不轨,动摇社稷根基之举!
此獠之狂悖,罔顾君父,无视法度,动摇兵权,罪在不赦!
世蕃乃嵩之爪牙,嵩实乃诸恶之源!
臣伏乞陛下,洞烛奸邪,雷霆震怒,降旨锁拿严嵩父子入诏狱,穷究党羽,以正国法,以清君侧!
社稷危殆,迫在眉睫,臣泣血伏请,不胜惶恐战栗之至!”
这一片语,不再是参劾世蕃,而是直接将矛头刺向真正的靶心——严嵩!
不仅点出其包庇纵子、干扰司法,更将那胆敢动用京城兵权截杀官员的谋逆重罪死死扣在他头上!
徐阶深知皇帝的心理,世蕃再坏是“弄权”
,截杀官差还是“泄愤”
,但动用皇帝亲自掌握的京营兵权图谋不轨,这绝对逾越了嘉靖帝那条最敏感的、掌控一切的生死线。
严嵩枯坐窗边,手中温润的白玉蟠龙扳指,裂纹已然清晰可见。
那份彻骨的寒意,非但未消,反而越来越盛,宛如毒蛇噬心。
外面世界的风声,仿佛都被这深宅大院隔绝了,但严嵩知道,无声的惊雷正在逼近。
“太师!
不好了!”
一个心腹管家连滚爬入,面色惨白如鬼,“永定门那边……被锦衣卫的人秘密围了!
李守中……李守中大人被软禁府中,宅邸被抄!”
“什么?!”
严嵩身体猛的一晃,手中扳指终于不堪重负,“啪”
的一声裂成两半!
冰冷的玉石碎片刺入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
管家带来的坏消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严嵩心上。
他最后的侥幸瞬间破灭——李守中暴露了!
截杀失败,人证物证落入对方手中!
朱七没死,那福建参将也没死,他们甚至拿到了活口和口供!
申时行和徐阶不仅洞悉了他的动作,更以此为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