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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西面,则是低矮拥挤的土坯房舍,污水在狭窄的巷弄里蜿蜒,穿着破旧袄子的百姓身影匆匆,带着一种被生活压榨到麻木的沉寂。
集市在城中心喧嚣着,粟特人卷曲的胡须和色彩斑斓的头巾,突厥人剽悍的身影和腰间的弯刀,在攒动的人头中格外显眼。
巡逻的凉州戍卒小队穿着相对光鲜的皮甲,按着腰刀走过,警惕的目光扫过这支突兀闯入的、满身风尘与血腥的“杂牌军”,审视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戒备。
李骁腰间,那柄用粗布紧紧缠裹的“斩机”横刀,刀柄处镶嵌的绿松石在昏暗天光下似乎黯淡无光。
然而,越是靠近李府,那刀身深处便越是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灰蒙蒙的雾气在布帛下无声地翻涌、沸腾。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憎恶和冰冷,顺着刀柄爬上他的手臂,直刺心间。凉州李氏。
那座府邸里腐朽发霉的气息,隔着风雪和厚重的城墙,依然如此清晰地被他感知。
李骁的目光像冰凉的刀锋,缓缓刮过这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香料的气味让他想起母亲生前的气味;牲畜的膻臭则像马厩旁那间破屋永远散不去的味道;而戍卒按在刀柄上的手,则与记忆中那些家丁的棍棒重叠。
繁华是他们的,森严的壁垒也是他们的。
他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粗布包裹上的手,那里面,是“斩机”冰冷的刀柄。
李府的大门,终于近在眼前。
两尊巨大的石狮蹲踞,在暮色中如同凝固的凶兽。
乌沉沉的大门紧闭,门上碗口大的铜钉反射着最后一点天光,冰冷坚硬。
几个青衣小帽的仆役垂手侍立门侧,衣料光洁挺括,与李骁一行人褴褛染血的征衣形成刺目的对比。
空气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府邸散发出的气息,比城墙的阴影更沉重,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带着腐朽门楣特有傲慢的冷漠。
李骁翻身下马,动作牵动了肋下的旧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身后的残兵也纷纷下马,动作迟缓而沉重。
他把缰绳丢给迎上来的一个面生的仆役,对方接过缰绳时,手指下意识地避开了缰绳上沾染的暗红血痂,脸上堆起一种毫无温度的恭敬。
“劳烦通禀,新任凉州司马参军李骁,奉调归府,拜见别驾父亲大人。”李骁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仆役应了一声,小跑着消失在侧门内。
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
街道上偶尔有行人经过,远远地指指点点,压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嗡嗡传来。
“…是那个…马厩边的…”
“…居然没死在边关?还当官了?”
“…煞气好重…看那眼神…”
“…回来作甚?嫌命长…”
孙二狗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老蔫巴眯着眼,浑浊的老眼扫过那几个议论的闲人,对方立刻噤声,缩着脖子快步走开。
阿爷依旧像块石头,纹丝不动,独眼半阖,仿佛睡着了。
沉重的正门终于缓缓向内拉开一条缝隙,只容一人通过。
方才那仆役探出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的恭敬:“参军大人,请,别驾大人在正厅相候。诸位军爷…请在此稍候。”
李骁卸下沾满泥雪的披风,交给门口面无表情,眼神却带着审视的家丁。
他穿着赤水军旅帅武官常服,腰间那柄用粗布紧裹的长刀依旧悬着。
他的目光掠过李骁身后那些甲胄破损、杀气未消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