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徐会战进入第十天。
战场已沦为真正的人间地狱。硝烟与血腥味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凝固汽油弹留下的焦痕与炮弹坑犬牙交错,残破的武器、散落的文件与无人收敛的遗体遍布荒野。南方军队的攻势早已失去了最初的锐气,变成了纯粹的消耗。士兵们面带菜色,眼神麻木,在督战队的枪口下,发起一波波绝望的冲锋,然后在北地精准的火力和坚固的工事前,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师座!不能再打了!弟兄们……弟兄们快打光了!”一个满身血污的南军团长踉跄着冲进临时指挥所,声音带着哭腔。
指挥所内,烟尘弥漫,电话线杂乱地铺在地上。南线总指挥,陆鼎山的嫡系心腹张克戎,双眼赤红地盯着地图,对部下的哀嚎充耳不闻。他接到的是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北地防线。
“闭嘴!谁敢后退一步,军法从事!”张克戎嘶吼着,拔出手枪重重拍在桌上,“把所有预备队填上去!黄昏之前,必须拿下三号高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北地不仅防御顽强,反击更是犀利。秦穆指挥的“暗影”小队多次渗透敌后,炸毁了数个关键的弹药堆积点和一座浮桥,使得南军前线补给雪上加霜。更致命的是,霍聿枭亲临前线,极大地鼓舞了北地军队的士气。他并非坐在安全的指挥部,而是频繁出现在最前沿的观察所,甚至亲自操作炮队镜为远程炮火校射。
“督军,敌第三波冲锋被打退,左翼三团请求炮兵延伸覆盖。”
“批准。电磁炮准备,目标,敌纵深指挥所及预备队集结区域,三发急速射,打掉他们的神经中枢!”霍聿枭的声音透过无线电,冷静而果决。
片刻之后,凄厉的破空声从北地后方传来,数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划破天际,精准地落在十几公里外的南军预设阵地上。没有传统火炮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沉闷的巨响和瞬间腾起的、夹杂着金属碎片的巨大尘柱。南军精心构建的纵深指挥体系,在这一刻遭到了毁灭性的、超越他们理解的打击。
前线总崩溃的消息和霍聿枭雷霆反击的细节,如同瘟疫般传回金陵。
陆鼎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窗外隐约传来的不再是捷报,而是市民恐慌的骚动和零星枪声。他面前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北地电台的广播,一个清晰而充满力量的声音(有时是霍聿枭本人,有时是专门的播音员)正在宣读《告全国同胞书》,历数他的罪状,呼吁南方军民“弃暗投明,共赴国难”。广播里还穿插着被俘南军军官呼吁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讲话。
墙倒众人推。原本依附于他的部分地方实力派,开始或明或暗地与北地接触,寻求“起义”。金融市场彻底崩盘,金圆券形同废纸。连他最信任的侍卫长,眼神中也开始闪烁不定。
“完了……全完了……”陆鼎山瘫坐在太师椅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和碾压性的道义面前,彻底化为了泡影。
“元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几个核心幕僚围拢过来,焦急地劝说道,“夷洲尚有基业,海军还有几艘舰艇可用,我们……我们去夷洲!以海峡天堑为凭,等待国际局势变化,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陆鼎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但更多的,是对覆亡的恐惧。他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准备飞机和舰船,召集所有还能带走的……我们,去夷洲。”
当北地先头部队的坦克履带碾过金陵郊外的残破工事时,陆鼎山带着少数亲信、家眷以及尽可能搜刮的金银细软,仓皇登上了前往夷洲的军舰和运输机。昔日繁华的码头和机场一片混乱,丢弃的行李、哭泣的眷属、争抢位置的溃兵,构成了一幅末世逃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