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磨胡同的宅子比季凛想象的还要好。
三进的院落,青砖黛瓦,檐角飞翘,院中一株老梨树正开着雪白的花。
练功的场地宽敞平整,连戏台都搭得恰到好处,仿佛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季凛站在院中,指尖轻轻抚过梨树粗糙的树皮,心中升起一丝异样。
——太巧了。
这样好的宅子,这样的价格,偏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可师弟妹们欣喜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云笙拉着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师兄,我们真的能住在这里吗?”
他低头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慢慢消散。
算了,先安顿下来再说。
第二日晚,广福楼。
季凛唱完最后一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台下掌声雷动,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二楼那个空荡荡的包厢。
——那个人,今天没来。
回到后台,他刚卸下头面,就看见妆台上又摆着一束白海棠。
花瓣上沾着新鲜的露水,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花间夹着一张素笺,依旧是那熟悉的瘦金小楷:
“昨夜星辰昨夜风。”
季凛的心猛地一跳。
他抓起花束就往外跑,衣袂翻飞间撞翻了妆台上的胭脂盒也浑然不觉。
后台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穿堂风掠过他的鬓角。
他追到戏楼后门,只见夜色中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背影正消失在街角。
“等等——”
他下意识喊出声,可那人已经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
夜风拂过他的面颊,带着一丝凉意。
季凛站在原地,怀中抱着那束海棠,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样若即若离?
“季老板。”
周世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季凛的思绪。
“李署长府上堂会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世昌脸上堆着笑,“酬金很丰厚,而且……”
季凛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海棠花瓣。
他本不想接这些堂会——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总是暗藏着太多龌龊。
可如今戏班刚安顿,处处都要用钱……
“我答应。”
他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世昌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太好了!
我这就去回话!”
待周世昌走后,季凛独自站在廊下,望着手中的海棠出神。
夜风渐凉,吹散了他鬓角的碎,也吹乱了心绪。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苏州,阿嬷常说:“有些缘分,就像这戏台上的光影,看着真切,却怎么也抓不住。”
而现在,他连那人的面容都没看清,心却已经跟着那抹背影去了。
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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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署长府上的戏台搭在后花园,红绸灯笼在夜风中轻晃,将整个园子映得如同浸在血色里。
季凛唱的是《游园惊梦》,水袖翻飞间,他察觉到几道灼热的视线——
最左边坐着个穿深灰西装的陌生男子,轮廓在灯笼光里半明半暗,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梦回莺啭……”
季凛一个转身,水袖堪堪掠过前排席位。
余光瞥见那西装男子突然绷直的背脊,手中的茶盏悬在半空,竟忘了放下。
这般失态的模样,与周围那些轻佻的官绅截然不同。
莫名让季凛想到了那个送他海棠花的看客。
散戏后,季凛正在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