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山拖着疲惫已极的身躯,在死寂的红色淤泥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厉魄消散后残留的精纯阴死之气在他经脉中流转,与暗金丹上新增的灰黑纹路相互呼应,带来一种冰冷却又奇异的力量感。那困扰他许久的“寒湿”之症虽未根除,却如同被驯服的野兽,不再肆意反噬,反而化作了他在这片绝地中行走的倚仗。
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稠,几乎化不开。不再是简单的灰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血色与污浊的墨绿交织的诡异色调。脚下的淤泥不再仅仅是粘稠,更仿佛隐藏着无数细小的、贪婪的吸盘,不断试图吞噬他的灵性与生机。空气中弥漫的也不再是单纯的怨念,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源自世界本源之一的——“寂灭”之意。
这里,是连上古战死者的凶魂厉魄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区域,是寂魂沼真正的核心,万物终末的沉淀之地。
许青山体内的暗金丹自发地加速旋转,散发出幽光,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寂灭侵蚀。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探查周身数丈范围,再远,便如同石沉大海,被那无尽的死寂与污秽所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十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水色漆黑如墨,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黑曜石镶嵌在污浊的沼泽中。水域中央,隐约可见一小片孤零零的、裸露的黑色岩石。
就在许青山目光触及那片黑色岩石的瞬间,他识海中猛地一震!并非受到攻击,而是一种强烈到极致的“共鸣”!
一直沉寂的、关于阿芷临终前的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不仅仅是病榻上的景象,更夹杂着无数破碎的、他从未见过的画面——是阿芷独自一人蜷缩在破庙角落,瑟瑟发抖地舔舐伤口;是她望着窗外飘雪,眼中是对远方近乎绝望的思念;是她弥留之际,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反复勾勒的那个名字……是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另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流也强行涌入——那是溪畔村在地龙翻山中毁灭的最后一刻,无数村民的惊恐、绝望、对亲人的不舍、对天灾的怨恨……这些纷杂的意念,与阿芷个人孤苦飘零、最终客死异乡的悲凉命运,在这片代表着终极“寂灭”的水域上空,诡异地交织、共鸣,最终汇聚成一股沉重得让许青山灵魂都在颤抖的洪流!
他瞬间明白了。阿芷的早夭,溪畔村的毁灭,这两者因他而起的因果,其最终沉淀下来的、最核心的那份“死寂”与“终结”之意,并未完全消散于天地,而是被这寂魂沼的核心,这片“寂灭之潭”所吸引、容纳了!这里,成为了他那份业债在现实层面的一個锚点!
也就在这时,平静的漆黑水面,无声无息地泛起了涟漪。没有实体,没有形态,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意念,如同最深沉的梦魇,直接笼罩了许青山的心神。
“沼魇……”许青山脑海中闪过疤脸汉子的警告。这并非厉魄那种拥有强烈攻击性的怨灵,而是更可怕的东西,它源于沼泽无尽岁月积累的污秽与死寂,能直接侵入生灵的心神,挖掘其内心最深的恐惧、愧疚与遗憾,编织出足以令其永世沉沦的梦境。
许青山眼前景象骤变。
他不再是站在死寂的沼泽,而是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凡间小镇,回到了阿芷生命最后的时光。破旧的木屋里,药味刺鼻。阿芷躺在榻上,气息微弱,看到他推门进来,她灰暗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干裂的嘴唇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
“青山……你回来了……”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我回来了,阿芷,我回来了。”许青山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说着,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怜惜。他快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