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景象越触目惊心。
泥泞的道路、残破的村庄、墙上密布的弹孔。
更多的是南逃的人流:
相互搀扶、伤痕累累的伤兵,眼神空洞麻木;
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的难民,推着装载全部家当的独轮车,像无声的潮水。
一个伤兵用嘶哑的嗓子吼他们:
“看什么看!送死啊?赶紧回家!”
打听25师145团,得到的只有冷笑:
“打光了!回去吧,学生娃!”
饥饿、寒冷、疲惫,加上眼前活生生的苦难,将出发时的豪情冲刷得一干二净。
林怀安心中的英雄梦,在这些真实的痛苦和绝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对三叔的担忧,也变成了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休息时,远方沉闷的滚雷声已是常态。
中午,他们推车爬上一段无遮无挡的缓坡。
突然,凄厉至极的呼啸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无法反应!
“趴下!”
有人嘶吼。
林怀安本能地扑倒,脸狠狠砸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耳朵里只剩下撕裂一切的尖啸和心脏的狂跳。
下一秒,地动山摇!巨大的爆炸在坡顶炸响,灼热气浪裹挟泥土碎石扑面而来,大地剧烈颤抖。
那一刻,什么英雄梦、什么证明自己,全都消失,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炮击短暂停歇后,一队士兵冲过来,厉声呵斥并将他们带到后方连部。
连部设在一个半塌的农家院,沙袋工事、电话线,气氛紧张压抑。
士兵们面带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
接待他们的张连长,三十多岁,精干黝黑,目光如刀。
他扫了一眼郭兆年那封可笑的“告别信”,又逐一打量这群狼狈不堪的半大孩子,目光最后落在最瘦弱的林怀安身上。
“投军?就你们?”
张连长的声音沙哑冰冷,“小鬼子的炮弹认不认你是学生娃!你这身子骨,上前线就是送死!白白牺牲,有什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