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递上那瓶水温刚好的矿泉水,动作自然却体贴入微;是在众人面前,她被他突然表扬而瞬间脸红、手足无措,却又强自镇定保持专业的模样,那份真实与羞赧,意外地敲击在他心上;更是今天,她站在旷野的风中,以土地为课本,从容自信、条分缕析地向客人们展示着英林潜力时,周身所散出的那种耀眼的光彩……
这一点一滴,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浸润着那扇封闭的门。
他原本以为早已冰封的情感深处,开始感受到一种陌生的、近乎灼热的暖意。
那是一种欣赏,一种认可,一种越上下级关系的关切,甚至……是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吸引。
八年了。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把只知工作的尺,一座沉默的孤岛。
他以为此生或许就这样了,用无尽的事务填满所有时间,以此祭奠那份逝去的爱与伤痛。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冰冷而安全的孤独。
可姜南星的出现,像一道意外照进深海的光。
她不张扬,不刻意,只是用她的专业、她的认真、她的沉静,甚至她偶尔流露的细微情绪,一点点地、不容抗拒地,让他冰封的世界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伴随着巨大的恐慌和不确定。
他害怕触碰,害怕改变,更害怕辜负——无论是逝去的,还是可能到来的。
夏云州的话,残忍又仁慈地逼他直面这一切。
是啊,八年了。
林薇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青春英勇的那一刻,而生活,却从未停止向前。
他是否真的要用余生长久地活在那场洪水的阴影里?
他缓缓睁开眼,车内一片黑暗,只有仪表盘上微弱的指示灯散着幽光。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积压多年的沉郁似乎松动了一丝。
那扇门,尚未完全打开。
但无疑,有一缕真实而温暖的阳光,已经透过缝隙,照了进来,照亮了门前积年的尘埃,也让他隐约看到了门外可能存在的、另一种生活的模糊轮廓。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他,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坚决地想要抗拒这种改变了。
这种认知让他心慌意乱,却又……隐隐生出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否认的、微弱的期待。
姜南星冲完凉,带着一身清爽和水汽躺倒在床上。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因为白天的紧张和明天的重任而异常清醒。
她并不知道自己下车后,那辆黑色的轿车里进行了一场怎样关乎过去与未来的对话,更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然成为照进某人紧闭心扉的一缕阳光。
她的思绪完全被明天那场至关重要的“硬仗”
所占据。
上午陪同李总一行完成最后的考察,下午就要进行最终的合同洽谈与签署。
只有合同正式落笔签字,才算真正为英林县拿下了这场招商引资的阶段性胜利。
她反复在脑中预演着明天的流程,思考着对方可能提出的问题,检查着自己准备的材料是否还有疏漏。
至于县长周惟清内心深处那悄然生的波澜,她毫无察觉,也无暇他顾。
而此刻的周惟清,在经历昨夜与夏云州那番触及灵魂的谈话后,虽然心湖已被搅动,但面对眼前关乎全县展的重大工作,他强大的意志力和责任感立刻占据了主导。
他将所有翻涌的私人情绪强行压下,全部精力都聚焦于确保明天考察与签约的万无一失。
他知道,此刻,展才是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