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无数条小蛇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狼崽突然对着大灰狼的耳朵出尖锐的呜咽，像是在回应某个无声的召唤。
我这才惊觉，这匹狼说话时，狼崽的眼睛竟一直死死盯着它的喉咙，仿佛想从那毛茸茸的皮囊里找出熟悉的面容。
“等我再醒过来时，身体已经轻得像片羽毛。”
大灰狼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仿佛穿透了生死的界限，“我看见那几个人正把我的身体往麻袋里塞，其中一个人掏出怀表看了看，用生硬的中文说‘必须在日落前把样本送回领事馆’。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狼嚎——是狼王带着族群来报仇了！”
它的前爪猛地抬起，指向远处被风雪模糊的山峦：“那几个英国人根本没料到狼群会突袭，没带枪的三个人转眼就被撕碎了喉咙。
剩下那个拿枪的想跑，狼王一口咬住他的手腕，枪响的时候子弹打中了我的遗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让狼王把你引到山洞，又托这匹母狼来告诉你真相。”
说到这里，大灰狼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上的毛以肉眼可见的度脱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我惊恐地后退一步，却看见它的轮廓正在扭曲变形，狼吻渐渐收拢，耳朵变尖，四肢拉长——在风雪弥漫的门廊下，一匹狼竟缓缓化作了小蝶的模样，只是脸色比雪还要白，身上还穿着那件我熟悉的靛蓝布衫。
“和平哥，你看，我没骗你吧？”
她笑着转了个圈，裙摆扬起时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枪伤，“女娲娘娘说，我本是昆仑山上的雪狐，因偷吃了仙果被贬下凡历劫。
如今尘缘已了，要去蚂蚁国做王后啦。”
她蹲下身抱起狼崽，指尖轻轻划过它毛茸茸的耳朵，“这是我和狼王的孩子，以后它会替我陪着你。”
狼崽突然挣脱她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到我脚边，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我的裤腿。
我这才注意到它脖颈处有撮心形的白毛，和小蝶右肩那撮胎记一模一样。
“万年之后，等你尘缘尽了，记得来蚂蚁国找我。”
小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到时候我要让所有蚂蚁都给你敬礼，还要在宫殿门口种满你最爱的山茶花……”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狼崽的鼻尖上，瞬间融化成水珠。
大灰狼的身体重新凝聚成形，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
它用鼻尖顶了顶狼崽的屁股，示意它跟我告别。
狼崽却固执地咬住我的裤脚不放，喉咙里出委屈的呜咽，像是知道这一别便是永恒。
“保重。”
大灰狼最后看了我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漫天风雪。
它转身叼起狼崽，一瘸一拐地消失在白茫茫的山林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就被新落下的积雪覆盖。
我站在门口直到双腿冻僵，怀里紧紧攥着那只未绣完的荷包。
壁炉里的余烬不知何时重新燃起微弱的火苗，将墙上小蝶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窗外的风雪渐渐平息，远山如黛，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
只有狼崽留下的那撮松针上，还沾着几根银白色的狼毛，在火光中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