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浸透月光的子时,这座无名群峰怀抱的僻静山村已沉入墨色。
虫鸣断续黏附在茅草檐角,夜露压弯的毛竹不时弹起,将积蓄的水珠“啪嗒”
甩在青苔石板路上,溅起的冷气直渗骨髓。
精卫羽毛箭敛去光华,如一截枯木斜倚在柴扉旁时,小蝶冰凉的手指仍死死攥着我的衣角,仿佛那根布料是她锚定人间的最后一根绳索。
我推开的是一扇吱呀作响的矮门。
屋内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是陈年稻草垫的霉味、烟火熏燎的焦糊味,还混杂着泥巴墙根湿冷的土腥气。
借用的这间山房低矮而促狭,唯一的小窗被厚厚油毡蒙住,像个失明的眼窝。
借着掌心虚托起的一团微弱暖光(我小心控制着源自精卫羽毛的微末灵力),昏黄光晕颤抖着铺开:墙角蛛网黏连着飞蛾残翅,屋梁垂下的草绳悬着半串干瘪得皱巴巴的老红椒,一张瘸腿木桌蒙着厚厚的尘埃,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张土炕,铺着颜色难以分辨、板结成块的草席。
“就这里了,暂时安全。”
我的声音干涩,喉头像堵着海风里的盐粒。
连日的追踪、潜行、搏杀、穿越惊涛与寒雾,身体的弦绷到了极限,随时都会断裂。
小蝶没应声,只把脸颊更深地埋进我腋下。
她单薄的肩胛骨嶙峋得硌人,在海上折磨中消褪殆尽的活力,连同语言能力似乎都封冻了。
我放开她,动手收拾。
褪去的外袍卷起当作拂尘,扫过桌面地面,带起一道滚滚尘烟。
找到一只豁口粗陶碗,摸到屋后冰凉的浅泉掬了水来,草草浇湿衣角擦拭草席。
每一寸皮肉都在尖叫着渴望蜷缩,渴望黑暗隔绝所有记忆。
当那张被简单掸拂、依旧散着潮气与植物腐朽气息的草席终于展露在眼前时,疲惫如厚重的泥浆轰然没过顶心。
我将那件尚算干净的旧外袍铺开,动作迟滞得像深陷沼泽的牯牛,几乎是摔跌般栽进被窝,每一寸骨头缝都出无声的呻吟。
僵硬沉重的棉絮被粗暴扯到颈下,粗糙的纹理摩擦着下颌。
意识立刻沉向黏稠的、无知无觉的深渊底部。
就在那意识的边缘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一瞬——一个温热、柔软的躯体,带着不容抗拒的迅捷和惊惶,陡然撞破了那层薄薄的隔膜,泥鳅一样滑了进来,掀开了我刚刚捂上些许暖意的被角,冰冷的气流冲得我裸露的皮肤瞬间炸起一层颗粒。
她手脚并用地贴靠上来,纤细的双臂带着意想不到的力量,猛地环箍住我的脖颈。
我像濒死的鱼惊跳了一下,混沌的头脑被粗暴撕开一道口子。
“小蝶?!”
惊愕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带着气音,“你…姑娘家家的!
怎么钻我这儿来了?”
身体的反应本能地抗拒着陌生肢体突如其来的贴附,尤其是那过分紧密的贴合部位传来的奇特压迫感,让尴尬瞬间如电流窜遍神经末梢。
我试图去掰开她箍颈的手臂。
黑暗中,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促,像离水的鲫鱼。
滚烫的吐息直接喷在我的耳廓下方,激起一片无法自控的战栗。
“叔……”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粘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节都带着溺水般的绝望颤抖,那手臂勒得更紧,箍得我几乎窒息,“……我怕……”
指甲隔着单薄的内衫掐进了我肩胛的肉里,尖利而痛楚,带着一种动物濒死才有的疯狂,仿佛我这具躯体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不怕了,到家了。”
我僵硬地抬手,迟疑了一下,最终只是笨拙地拍了拍她嶙峋的脊背。
那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震动如此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