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弃物半掩的土路。
颠簸如疾风骤雨中的小船,废弃机砖厂里那些扭曲的巨大骨架和空洞幽黑的窗口在车窗外急掠过。
引擎声打破了死寂,如同一面明晃晃的战鼓。
车灯熄灭的瞬间,视野被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后面追来的引擎咆哮声却如同嗜血的狂兽逼近。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黏稠,紧紧缠绕住每一个狂跳的心脏。
冰冷的金属梯几乎要将皮肤冻住。
爬上那个锈迹斑斑的庞大水塔顶部平台时,东方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那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寒风如同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在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
小蝶冻得瑟瑟抖,嘴唇青紫。
我们如同两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沉默地望着脚下那片死寂。
灰败的厂房、断裂的铁轨、疯长的野草……一切都冻结在废土般的沉默里。
地平线上,那个废弃窑厂高大的烟囱投下的阴影,正被一点点亮起的熹微晨光割开。
时间像粘稠的沥青,缓慢地流淌。
阿龙的声音是唯一的线索:“‘货轮’在‘老闸口’入海处漂,黄色浮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远处空旷的厂区道路上,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如同寻觅猎物的鬣狗,正极其缓慢地巡逻着。
车头碾过碎石的声音在这死寂中如同滚雷般清晰,车窗摇下小半截,里面的人用目光一寸寸扫掠这片庞大的废墟。
“叔……”
小蝶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濒临崩溃的恐惧,“我们会死吗?”
我的手搭上她冰冷颤抖的肩膀,指关节硌着她突出的肩胛骨,如同按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不会死,”
自己的声音也嘶哑得不像话,目光死死钉在窑厂方向,“再信叔一次。”
窑厂深处那片浓重的阴影,是我们唯一的生门。
我们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微尘,等待着光明与追猎者同时抵达前的刹那。
心跳在死寂中擂动,比那远处的引擎声更重,更绝望。
时间正以毫秒倒数着存亡。
阿龙的“货轮”
如同漂浮在铁灰色冰冷海水上的一小片枯叶。
小蝶裹紧了粗糙的军用毛毯,蜷缩在狭小的船舱里,疲惫终于压垮了她,沉沉睡去。
昏暗的灯光下,她苍白的脸上泪痕犹在,像易碎的瓷器。
我站在颠簸摇晃的甲板边缘,刺骨的寒风挟着浓重的湿气穿透单薄的衣裤。
船舷破开的海水浑浊不堪,泛着粘稠的污绿色泡沫。
远处庞大的灰色城市轮廓如同冰冷的巨兽蹲伏在地平线上,那辉煌的灯火在铅灰色的浓雾中忽明忽灭,遥不可及。
冰冷的浪花碎末溅到脸上,带着咸腥和细微油污的味道。
我摸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最后一次点开那则带来无尽风暴的新闻标题。
冰冷的电子光芒映着瞳孔深处,那场在巨大会议室里惊心动魄的较量、狭窄省道上亡命的追逐、废砖厂里如同丧家之犬的绝望奔逃、水塔上令人窒息的寒冷对峙……一幕幕在眼前飞掠而过。
风骤然变大,吹得人踉跄。
几滴咸涩冰冷的水珠重重落在屏幕破碎的玻璃上。
世界很大,舞台宏阔,只是灯光从未平等地照亮每一个人。
小蝶的梦呓呢喃飘散在风里:“叔…他们还会要我吗?我的血…真的那么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