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上。
电话那头,王博士的声音似乎还在持续,那些关于安全性、关于有效性、关于大规模制备技术的词语像细小的飞虫嗡嗡作响。
然而,我的听觉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致密的隔音膜瞬间包裹覆盖。
周遭的一切杂音都被阻断了。
公寓楼外穿梭不息的车流喧嚣彻底消失,楼道里灯泡持续出的细微电流“滋滋”
声也归于死寂。
就连头顶那盏明明灭灭的残灯,其闪烁的光影也在我眼中凝固了。
整个世界如同浸入了深水,时间被猛地、粘滞地拖拽,凝固成一幅巨大的、静止的无声画。
唯有我心脏猛烈狂跳的节奏。
砰咚……砰咚……砰咚……
它在胸腔内沉重地、失控地撞击着我的肋骨。
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像是用尽全力擂动着一面巨大的鼓。
那巨大的擂击声,直接贯穿了我的听觉系统,在我的脑腔里不断地回荡、冲击、放大。
像愤怒的战神擂打着巨大的铜门。
时间……这两个字成了锤下唯一的余音。
我们需要时间吗?外面的病人怎么办?那些等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呢?他们还有时间吗?他们还有希望吗?
而小蝶……我眼前不由自主地闪过刚才她对我绽开的那个明亮得近乎不真实的笑容,那么用力,那么明媚,像要将所有的力气在这一瞬间燃尽……她额上那层细密冰冷的汗珠……走廊灯光下她的脸庞映照的、挥之不去的病态的苍白……
她真的还有那么多时间吗?
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我的意识中猛烈相撞:一端,是王愽士描述中那条艰难却已被点亮的科学之路,它蜿蜒向前,尽头处悬挂着如金色太阳般耀眼的、拯救亿万人的抗原疫苗——那希望的光芒穿透黑暗的实验室,刺破此刻窗外无边的夜雾,如此真实地在前方闪烁;另一端,却是冰冷沉重的枷锁,那是时间的镣铐,锁住着一条路,更锁住着一个人脆弱生命的有限尺度,如同一把用滴水的沙漏做成的、锋利无比的悬顶之剑。
希望与恐惧,如两条来自不同渊薮的炽热与冰冷的巨蟒,在刹那间完成短暂的角力之后,便猛地死死绞缠在一起。
那股因疫苗希望而点燃的、炽烈升腾的狂喜的热流,与因对时间、对代价的绝望感知而升起的冰冷的洪流,在我内心深处某个巨大的容器里轰然相撞!
两种极端到极致的情感猛烈地互相冲刷、溶解、渗透,最终竟奇异地搅合融化成为一种沸腾的流体——它既不纯粹是燃烧的欢欣,也不是彻底的冰寒,而是一种复杂到无法分辨的粘稠浓浆,滚烫地冲刷着五脏六腑,剧烈地颠簸着我的神经。
“好……好……”
我的喉咙仿佛被那滚烫粘稠的流体塞满了。
最终出的声音干涩沙哑,甚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弱的破音气声,听起来遥远得如同从一口枯井的最深处传来,每一个音节都消耗着巨大的心神。
“明白……我……我们知道了……王博士……”
我的指尖冰冷,用力得几乎要将那薄薄的手机外壳捏得变形。
最终挂机时那个动作,沉重得像徒手搬动了一块冻结的岩石。
楼道里似乎更冷了。
空气像凝固的冰河,每一次呼吸都吸入着沉甸甸的寒气。
那昏黄摇晃的灯光所照亮的微小空间,如同漂浮在无垠寒夜中的一叶孤舟。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小蝶仍安静地站在那里。
她依旧微笑着。
她的目光无声地落在我脸上,那双黑玉般的眸子,此刻映着黯淡摇曳的光线,显得格外深邃,像两口吸纳了所有光线的深潭。
她那微扬的嘴角没有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