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中散射着令人心悸的红光。
车子从特殊通道驶入侧门,保安小张递过证件,金属隔离桩迅抬起。
冲进急诊大厅的瞬间,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杂着血腥和呕吐物的隐隐酸腐味、各种药水混合的气味,以及被无数焦虑、痛苦挤压得几乎凝滞的空气,如同潮水般猛烈地涌入感官。
死寂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只有混乱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出的尖锐警报声此起彼伏、推着担架车狂奔的护士急促的脚步和嘶吼、家属压抑的哭泣声……汇集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顶部的日光灯管出刺目而惨白的光,将这片生死场域映照得如同地狱边缘,四周墙壁的白色涂料在白光下泛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青灰。
我紧紧攥住小蝶的手,她的手冰凉,却握得很稳,仿佛那不是一只孩子的手,而是握住锚定命运的缆绳。
她没有丝毫退缩,没有像第一次来时那样流露出恐惧的涟漪,而是抿着唇,微微昂着头,那双经历过地狱却依旧清澈如洗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凌厉的穿透力,坦然地扫视着这片炼狱般的景象。
她的步伐不大,但异常坚定,带着某种越年龄的使命感。
三楼icu隔离区门外,气氛更加凝滞厚重。
厚厚的隔离门阻挡着视线,却挡不住从门缝里渗出的死亡气息和里面监护设备冰冷的嘶鸣。
王博士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不明污迹,头凌乱,满眼血丝,看见小蝶的一瞬间,他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动了一下,但那份急切丝毫未减:“小蝶!
快,这边!
时间真的不多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瘫坐在长椅上的中年妇人猛地扑了过来,泪水和绝望扭曲了她的脸庞,她一把抓住了小蝶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哀嚎着:
“姑娘!
救救我儿子!
他…他才十五岁!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要…要不行了!
求求你!
救救他!”
那哭喊声锥心刺骨,饱含着母亲绝境的哀鸣。
小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晃了一下。
妇人抓住她的手的位置,让她眉头本能地微蹙了一下,也许是想起了曾经的强迫。
但仅仅一瞬间,她强行压下了那丝生理性的抗拒。
她抬头看向那妇人,眼中没有慌乱,没有惊惧,只有被巨大悲恸触动后的深沉理解。
她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小手,轻轻地,异常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在那剧烈颤抖的母亲背上安抚性地、生疏地拍了两下,然后展露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不算笑容的弯唇动作。
那与其说是安慰对方,不如说是某种确认——确认自己存在的价值。
她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承诺,随即将自己的手臂从那妇人紧握的手中轻轻但坚定地抽了出来。
在妇人哭天抢地的注视和王博士焦灼无声的催促下,她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地转身,大步走向旁边挂着“采血室”
牌子的房间,背影瘦小,却挺拔得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
门被推开。
里面的景象瞬间抓住了我的心。
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功能性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荧光灯管和墙壁上反射着寒光的金属器械架。
正中央是一张铺着惨白色无菌单的采血床,旁边放着金属盘,里面整齐地码放着粗大的、闪着慑人寒光的采血针和数支标注着容积的空采血管——那规格远寻常体检。
消毒药水的味道浓烈得呛人。
护士迅递过来几张知情同意书,公式化的语快得像打机枪。
小蝶看也没看内容,只是接过笔,直接在指定位置歪歪扭扭、稚气十足地签下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