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汶川回来已经三天了,但那些画面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清晨五点,我坐在北京狭小公寓的书桌前,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色,远处高楼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手指间还残留着精卫羽毛的触感——那根带我穿越时空的白色羽毛,此刻正静静躺在我的抽屉里,散着微弱的光芒。
汶川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早晨,我乘着羽毛降落在已成废墟的县城,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死亡的气息。
倒塌的校舍下,一只小小的手臂从水泥板缝隙中伸出,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红领巾。
我跪在那里,徒手挖了三个小时,直到指甲断裂、血肉模糊,却只挖出一本被血浸透的语文课本。
课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三年级二班李小萌,旁边画着一朵小花。
又做噩梦了?室友陈明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他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咖啡,热气在寒冷的清晨里袅袅上升。
我摇摇头,接过咖啡。
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温暖不了我冰冷的内心。
不是噩梦,是记忆。
我打开电脑,新建文档,标题赫然写着《白垩纪恐龙时代灭亡原因对人类社会的启示录》。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写道:六千五百万年前,一颗直径十公里的小行星撞击地球,引连锁反应:森林大火、酸雨、阳光遮蔽恐龙统治地球一亿六千万年的历史就此终结。
而今天,人类正在用自己的双手制造另一场灭绝
我的思绪不断在远古与现代之间跳跃。
恐龙灭绝是因为外力,而人类呢?我们明明知道后果,却仍在疯狂开采、污染、破坏。
汶川地震中那些被预制板压碎的孩子,与白垩纪最后一只在毒气中窒息的三角龙,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
写作持续了整整一周。
我几乎不出门,饿了就泡一碗方便面,困了就趴在键盘上小憩。
屏幕上文字越积越多,我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因长时间敲击而肿胀。
有时我会突然停下,走到窗前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北京的雾霾又加重了,远处建筑物的轮廓模糊不清,就像我们这个文明的未来。
2o15年7月日,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
中央广播电台的女播音员用平静的语调播报:武汉长江流域连降暴雨,24小时降雨量达197毫米,创历史新高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翻了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在稿纸上蔓延,像一条条微型河流吞噬着文字。
武汉——长江中游的重镇,我的大学母校所在地。
我颤抖着拉开抽屉,精卫的羽毛出耀眼的蓝光。
你要去哪?陈明抓住我的手臂。
武汉。
我甩开他的手,我必须去。
羽毛在我手中迅变大,化作一片足以承载一人的巨大羽翼。
我跨坐上去,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
窗外景色扭曲变形,北京的楼房如融化的蜡像般坍缩,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乌云和倾盆大雨。
降落的过程异常艰难。
暴雨如注,羽毛在狂风中摇摆不定。
我最终跌落在武汉长江大桥的栏杆旁,膝盖擦破了一大片皮。
但疼痛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掩盖——长江已不再是长江,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黄色汪洋。
浑浊的洪水吞噬了堤岸、道路、低矮的房屋,只在某些地方露出几截孤零零的树梢或电线杆。
救命!
救救我的孩子!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穿透雨幕。
我循声望去,不远处一栋三层小楼已淹到二楼,一位年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