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侧殿,如今已正式改为内阁值房。
烛火下,李世民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和图纸旁,上面标注着大唐各道州郡以及三条正在延伸的水泥官道脉络。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李世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打破了沉默:“这几日,朕与诸位反复核算,国库因商税渐丰,钱粮总算不再如之前那般捉襟见肘。
摊丁入亩、推广新粮、兴修水利、开设互市,这些强国之策,方向皆已明确。”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然则,这政令推行之效率,依旧迟缓得令人心焦!
各地官员办事,层层转圜,公文往来,动辄旬月!
朕这心里,如同压着一块大石!”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大唐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条主要的官道线上:“便说这修路!
李靖和程咬金在前方督工,六十万民夫已然征调,材料也在陆续运抵。
可各州县征民夫是否公允?沿途补给是否充足?工程进度究竟如何?有无遇到难处?朕想知道这些具体情形,如同之前秦族在时,每日皆有详报呈递,朕能对全局了如指掌!”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位重臣,声音提高了几分:“可现在呢?奏疏是少了,清净是清净了,可朕却如同成了聋子、瞎子!
偌大一个帝国,万千黎民,各地情状,朕竟要等到事态严重,或是下面层层报喜不报忧之后,才能知晓一二!
这岂是治国之道?!”
房玄龄放下手中的笔,面色凝重地接口:“陛下所忧,正是臣等日夜思虑之症结。
内阁初立,票拟批红之制,虽较以往各部司各自为政、公文旅行有所改善,然……终究是换汤不换药。
流程依旧繁琐,官员思维僵化,遇事先想到的是规避责任、遵循旧例,而非如何最快、最好地解决问题。”
杜如晦叹了口气,补充道:“陛下,非是臣等不尽心。
实是积弊已深。
以往,秦族红棍行事,只问结果,不循常理,其效率自然惊人。
而朝廷官员,受律法、规章、人情、关系诸多掣肘,每行一步,皆需权衡再三。
譬如征民夫,秦族或可强行摊派,限期完成。
而朝廷则需考虑均平,防止胥吏借此盘剥,还要核算工钱、口粮,安排住宿、医药……桩桩件件,皆需文书往来,核验批复。
此非一日之寒哪。”
长孙无忌也苦着脸道:“陛下,克明(杜如晦)所言极是。
更兼如今朝廷清洗之后,大量新任官员上任,虽充满干劲,却经验不足,许多事情需上官指点,这也拖慢了进度
。
臣执掌吏部,近日考核,深感能吏干吏之稀缺。
效率之事,欲则不达啊。”
“欲则不达?”
李世民重复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那秦族为何就能‘达’?而且达得如此之快?难道这煌煌大唐,离了秦族的那些红棍,就真的运转不灵了吗?
朕要的不是达到秦族那般恐怖的效率,朕只求别差得太远!
别让朕感觉这朝廷像个垂暮老人,步履蹒跚!”
他走回座位,重重坐下,眼神锐利地看着三人:“内阁是建立了,可若内阁只是另一个效率低下的中书省、门下省,那设立它又有何用?
诸位,朕知道难处,但正因其难,才需我等戮力同心,想出解决之道!
难道就任由这般拖延下去,眼睁睁看着开拓西域、北定草原、乃至图中原以外那片广袤天地的良机,因为内部效率低下而白白错失吗?”
房玄龄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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