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光德坊东南隅,一栋不起眼的三进宅院地窖内。
油灯如豆,映照出四五条摇曳的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和陈腐气,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与这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檀香。
主位上的男子身着暗青色圆领袍,面庞隐在阴影中,唯有一双手指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在灯下缓缓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扳指。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渗入骨髓的冷意。
“鼠疫…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反而让人脊背生寒,“孙思邈…还有那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针头刘…好,好得很啊。
医术通神?呵。”
下一个穿着户部小吏服饰、面色焦黄的中年人躬身道:“主上,确是如此。
卑职昨日才从渭南营地回来。
那孙思邈与针头刘联手,所用之法闻所未闻。
有高烧不退者,竟以金针放血,辅以一种唤作‘青霉素’的药液直接注入体内!
更奇的是,他们极其注重‘消毒’,所有医徒皆以白布蒙面,触碰病患前后必用一种高度烈酒洗手,所用器械皆以沸水煮过。
重症者竟真能救回三四成!
如今营地内,那些太医署的人看孙、刘二人的眼神,如同看活神仙一般。”
“还有那粮食!”
另一个商贾打扮、脑满肠肥的胖子接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龙原送来的全是新粮!
颗颗饱满,绝非陈米。
他们那粥稠得插筷不倒!
更骇人的是,卑职买通了一个运粮的民夫,据他说,龙原那巨大的地窖里,这种粮食堆积如山,怕是数十万石都不止!
他们还运去一种名为‘土豆’、‘红薯’的块茎之物,据说…据说亩产可达数千斤!”
“亩产数千斤?”
那主上摩挲扳指的动作骤然一停,声音里第一次透出清晰的震动,“此言当真?”
“那民夫赌咒誓,说秦族人在皇庄内试种,他亲眼所见,挖出一株下面便结着一大串果实,产量骇人听闻。
他还偷偷藏了一个‘土豆’,欲带出来,可惜在龙原门口被秦族守卫查出,人…也没能出来。”
胖子说着,擦了下额角的冷汗。
地窖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花爆开的噼啪轻响。
许久,那主上才缓缓吁出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亩产数千斤的粮种…若得此物,何愁大业不成?能否设法…带些出来?无论代价!”
下一个精悍短衣,腰间鼓囊似是藏着兵刃的汉子立刻抱拳,面带难色:“主上,龙原如今已是铜墙铁壁,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那围墙高耸厚重,非砖非石,光滑异常,根本无法攀爬。
仅有的几处大门,守卫极其森严,秦族之人进出皆需验看一种特制的身份铁牌,外人绝难混入。
他们对秦哲死心塌地,忠诚得可怕,威逼利诱全然无用。
我们前后折了七八个好手,连大门都没摸到…”
“对秦族下手,暂不可为。”
主上打断他,语气果决,“那两处灾民营地呢?程咬金和尉迟恭这两个莽夫,总有机可乘吧?贿赂,或者制造混乱趁机劫走几个懂得种植的秦族人,或偷些粮种?”
那汉子头垂得更低:“营地看守极严。
程咬金和尉迟恭看似鲁莽,实则心细。
他们二人亲自坐镇,昼夜巡营,手下兵士皆乃百战老卒,警惕性极高。
贿赂…试过,差点被程咬金一斧子劈了。
劫人…更无可能,秦族医徒和匠人身边随时都有红棍护卫,那些红棍战力强悍,配合默契,我们的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