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刻如同被飓风吹倒的麦子,一片片、一排排、争先恐后地扑倒在地!
膝盖砸在金砖上的闷响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鼓点!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求饶般、表功般的嘶吼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谄媚狂潮!
“陛下圣明啊——!”
“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刻名!
求陛下刻名——!”
场面瞬间失控!
五姓七望的代表、寒门清流、世家勋贵…无论派系,无论立场!
此刻都只剩下一个念头——抓住这千载难逢、名垂青史的机会!
生怕跪得慢了,捐得少了,名字刻得不够深不够大!
那金漆铭文的诱惑,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们所有道貌岸然的伪装!
长孙无忌跪在人群最前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因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就在昨日,他还在甘露殿据理力争,斥责杜如晦调军粮是“饮鸩止渴”
,痛骂魏征开皇庄是“荒谬绝伦”
!
可此刻,他五姓七望之、当朝国舅、吏部尚书,却要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在这里,祈求一个用粮食换来的虚名!
巨大的耻辱感几乎将他吞噬,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
崔明远已经抢了先机!
他长孙家若落于人后,如何在碑上立足?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他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陛下…臣…长孙无忌…愿捐…捐粮六千石!
钱…钱万贯!
助陛下…赈济灾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头剜下的肉!
火辣辣地疼!
杜如晦跪在一旁,虬髯下的脸紧绷着,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如同闹剧般的场景。
他心中并无多少屈辱,只有深深的悲哀和一丝庆幸。
悲哀的是这煌煌朝堂、满腹经纶的士大夫,在“名”
字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庆幸的是,灾民总算有了一条活路!
哪怕这活路,铺满了虚伪和铜臭。
魏征挺直着脊梁,虽然也跪着,头颅却高昂。
他看着眼前这众生百态,看着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此刻却丑态毕露的同僚,看着御座上那位面无表情的帝王,心中五味杂陈。
秦哲此计,毒!
太毒了!
它像一面照妖镜,将朝堂上所有道貌岸然的画皮撕得粉碎!
但…灾民能活命,水利能兴修,这…或许就是代价?
房玄龄低着头,老泪纵横,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灾情有解,悲的是这文华殿上最后的遮羞布,被皇帝亲手扯下,踩在了脚底。
李世民高踞御座,玄色大氅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他面无表情,如同泥塑的神只,俯瞰着脚下这片黑压压跪倒的“忠臣”
,倾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谄媚声浪。
他紧握的双拳藏在宽大的袖袍中,指甲早已深深刺入掌心,温热的鲜血渗出,浸湿了明黄色的内衬!
愤怒!
滔天的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中奔涌、咆哮!
就是这群人!
就是这群刚刚还在太极殿上为了蝇头小利、为了门户之见、为了推卸责任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不惜诅咒灾民饿死的人!
就是这群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民、实则只知争权夺利、盘剥百姓的蠹虫!
此刻,却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鬣狗,为了一个虚妄的“留名”
,争先恐后地扑倒在地,摇尾乞怜,丑态百出!
那一声声“陛下圣明”
,那一个个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