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都聚焦在赵构身上,满是期待。
赵构却缓缓放下皇后手书,神色凝重,他走到帐中,扶起最前面的冯澥、李回,又对着百官拱手,语气诚恳却坚定:“诸位的心意,本王知晓;皇后娘娘的苦心,本王亦感念。
只是如今二帝尚在金营受苦,本王若贸然登基,便是置父兄于不顾,恐遭天下人非议。
再者,金军未退,中原未定,此时登基,不过是徒有虚名,岂能让百姓信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百官,继续说道:“当务之急,仍是整训兵马,囤积粮草,待日后击退金贼,迎回二帝,再议登基之事不迟。
还请诸位体谅本王难处,此事休要再提。”
说完,他再次拱手,态度决绝,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百官面面相觑,朱胜非还想再劝,却被赵构摆手制止。
冯澥、李回看着赵构坚定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百官也只好陆续起身,眼中满是惋惜,却无人再敢多言。
中军帐内那番“请登大位”
的呼声渐息后,济州营寨的肃穆里,又添了几分沉郁。
百官虽不再多言,望向赵构的目光中,却仍藏着未散的期盼与一丝难掩的忧色——金军铁骑在北方虎视眈眈,二帝蒙尘未归,这位大宋皇子若不早定名分,这股聚拢起来的人心与兵马,怕是难抵乱世的风涛。
四月二十一日的济州,晨雾尚未散尽,汶水之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柳枝虽仍轻摆,却失了往日的鲜活,像被人抽去了精神气。
营寨里的操练声稀稀拉拉,远不如几日前洪亮,士兵们提着枪戈,目光却总不自觉瞟向中军帐方向,昨夜帐内那阵沉默的惋惜,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没人料到出会这般仓促。
天刚露白,中军帐外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与甲胄摩擦声,不是操练,是拔营的动静。
几个负责值守的老兵凑在一处,望着亲兵们匆匆拆卸帐幔,将粮草、兵器往马车上搬,嘴里忍不住嘀咕:“这才几日,怎么就忙着走了?”
旁边年轻些的士兵攥紧了长枪,低声道:“听说金贼的游骑快到濮州了,殿下是要往南去避一避。”
话音刚落,便被老兵狠狠瞪了一眼:“休得胡言!
殿下那是为了寻更稳妥的地方整军,好迎回二帝!”
可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只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铺盖。
不多时,赵构的仪仗从营寨深处行出。
他依旧身着常服,只是腰间多了一柄玉鞘佩剑,衬得身形愈瘦削。
骑在马上,他目光微微低垂,望着脚下被马蹄踏碎的晨露,脸上不见几日前提及“迎回二帝”
时的凝重,反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路过操练场时,士兵们纷纷停下动作,想要上前见礼,却被亲兵们用眼神拦了回去。
赵构似是并未察觉这阵骚动,只是轻轻一夹马腹,催促坐骑加快了脚步,那模样,竟像是怕被人拦下一般。
黄潜善、汪伯彦二人紧随其后,两人一边赶路,一边低声交谈,时不时抬头望向赵构的背影,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
黄潜善捻着胡须道:“殿下此举甚明,济州地处平原,无险可守,向南去才是万全之策。”
汪伯彦连忙附和:“大人所言极是,只要殿下安然无恙,日后自有机会召集兵马,何愁不能复土?”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却恰好被旁边路过的韩世忠听了去。
韩世忠刚带着几名亲兵检查完营寨的防御,身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听闻这话,他眉头猛地一皱,粗声粗气地开口:“什么万全之策?眼下河北军民还盼着殿下振臂一呼,咱们倒好,不往前冲,反倒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