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哭嚎更刺耳。
睿思殿的玉圭被金卒当作玩物,摔在石阶上裂成三截,那是太祖受禅时的礼器;秘阁里的王羲之真迹被用来包裹马鞍,墨香混着马汗,晕染了“永和九年”
的字样;官窑的冰裂纹瓷瓶成了装酒的器物,酒液从裂纹渗出,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穹顶掠过的雁阵——那雁阵往年总绕着艮岳飞,如今却直往北去,像是驮着开封城的魂魄。
更有无数珍玩被弃在道旁:宣和殿的水晶帘被扯断,珠子滚进阴沟,与断、碎骨缠在一起;宫女头上的点翠簪被金卒拔下,鸟羽落在雪地里,像极了被射落的寒鸦;甚至连太庙里的铜鼎都被凿开,熔化了去铸兵器,鼎耳上“受命于天”
的铭文,在烈火中扭曲成痛苦的蜷曲。
宋廷的内库早被搬空,金人的铁爪又伸向了民间。
富户被吊在房梁上拷打,熔化的锡水灌进喉咙,逼问藏银的地窖;贫家妇女的钗环被捋走,连耳上的铜环都被生生扯下,血顺着脖颈流进破棉袄,冻成了暗红的冰线。
州桥边的老字号“曹家绒线铺”
被翻得底朝天,掌柜的被剁了手指,只因说不出最后一箱金线的下落,血滴在染成紫色的绒线上,倒像添了新色。
正月十五的上元灯彩还剩些残骨,被金卒踩在脚下,与散落的经卷、折断的玉笛、烧熔的香炉混在一起。
城西北角楼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藏经阁,原本十万卷《太平御览》被当作引火物,书页在火中舒展又蜷曲,像无数只白鸟扑向夜空,灰烬落在堆积如山的财货上,倒像是给这场劫掠撒了层纸钱。
三日后,金人的车队从南薰门出,绵延三百里。
车轴压着碎玉,车轮裹着绢帛,马蹄踩着金银,将开封城的元气卷向北方。
城楼上的守兵望着那片移动的财货山,忽然现最沉的不是金银,是汴河冰面下的尸身——有抱着银锭冻死的老翁,有攥着断簪的少女,还有被钉在货箱上的小吏,他们的血渗进冰层,与那些未及运走的碎宝冻在一起,待到来年开春,怕要在河底长出一片血色的莲。
风雪又紧了,卷着财货的腥气掠过空荡的御街。
曾照过徽宗写《瑞鹤图》的月光,此刻只照着断墙残垣,墙根下蜷缩着冻僵的孩童,手里还攥着半块被抢走的麦芽糖,糖渣在唇边冻成了晶亮的霜,像极了那些被夺走的珍珠。
荆国公府的铁锁在门环上撞出第三声钝响时,巷口突然传来甲叶相击的脆响。
何栗的紫袍沾着血污,手里提着半截断剑,张叔夜的白上凝着霜,腰间箭袋已空,两人踏着满地碎冰闯进来,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带伤的禁军——那是从金营砍杀出来的死士。
“开门!”
何栗的声音劈碎暮色,剑脊砸在铁锁上迸出火星,“时局艰难,共抗胡虏!”
杨再兴盯着廊柱上的银枪,忽然暴喝一声挣断绳索,铁链崩裂的脆响里,他反手夺过张叔夜抛来的佩刀,刀光劈向捆枪的麻绳。
红绸枪缨陡然舒展,像道血箭直刺檐角,惊得寒鸦扑棱棱飞起,翅尖扫过他染血的眉骨。
“铁牛爷爷的刀!”
张铁牛的吼声震落廊下积雪,许青扔过一柄捡来的朴刀,刀鞘撞在他掌心时,铜铃突然炸响——那是被关押时被夺走而崩断的簧片,此刻倒成了催命的鼓点。
他劈断王忠脚镣的刹那,少年抓起地上的短刀,指甲缝里的血在刀柄上画出歪扭的“忠”
字。
朱淮将断弓插进腰后,弯腰抄起院角的断矛,竹片上的黄沙簌簌落在肩头,倒像披上了层金甲。
许青按住渗血的箭伤,从假山石后拖出张宪藏的铁胎弓,弓弦虽松了半寸,搭上朱淮递来的狼牙箭时,指节仍稳如磐石。
“汴京失守,金狗正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