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绣球沾满了脑浆,倒比雕刻的花纹更显狰狞。
完颜斡离不勒住马缰,雪落在他貂裘上不化,眼神扫过混乱的城道。
亲军百夫长已将那面染血的靛蓝旗挑到他马前,旗上的天王像被马蹄踩得模糊,只剩半只铜铃似的眼珠还嵌在布上,望着这炼狱般的景象。
“传令诸将,”
斡离不的声音比寒风更冷,“除了宫城,四面城门皆要守住。”
话音未落,东侧城墙传来轰然巨响——那是守城兵卒情急之下推落的擂石,却被金兵用巨盾生生架住,石屑纷飞中,数十名金兵踩着盾阵跃上城头,长刀劈断了宋兵的旗杆,大宋的龙旗在雪地里翻滚,被铁蹄碾成了烂布。
郭京在破庙里死死捂住嘴,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盖过了外面的惨叫。
他看见几个金兵踹开附近的民房,火把点燃了屋檐的积雪,浓烟混着雪片升向天空,将那轮惨白的日头遮得只剩个昏黄的影子。
西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显然粘罕的人马已攻破了外城。
宣化门内的厮杀渐渐稀疏,倒不是金兵杀累了,而是能喘气的活人已所剩无几。
有个金兵提着颗级走过破庙,那级的髻上还缠着半张黄符,正是郭京亲手画的“六甲护体符”
。
北风卷着血腥气灌进破庙,郭京终于明白,那些朱砂画的天王、桃木削的剑,在铁蹄与刀锋面前,不过是些哄人的玩意儿。
此刻他脚下的土地正在震颤,那是金兵的大队人马正踏着汴梁的街巷往里涌,甲叶声、马蹄声、号令声混在一起,织成一张巨网,将这座百年帝都牢牢罩住。
宣化门的断轴还在寒风里咔啦作响,只是这一次,再没人去理会那散架的老骨——因为汴梁城,破了。
风雪更烈了,卷着碎雪抽打在汴梁城的街巷上,却盖不住铁蹄碾碎青石板的轰鸣。
完颜斡离不的女真铁骑如决堤的浊流,顺着宣化门内的大道涌进来,铁枪上的血珠被北风甩成细红的线,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
巷口的酒旗被一名金兵的长刀劈成两半,青布“醉仙楼”
三个字混着木杆碎屑飞起来,正落在一个抱头鼠窜的老汉脸上。
老汉刚出半声惊叫,就被后面驰来的战马踏中腰背,骨骼碎裂的闷响里,他蜷缩成个血团,怀里揣着的半块麦饼滚到雪地里,被马蹄碾成了泥。
“往这边跑!”
有妇人扯着孩子往胡同里钻,孩子的虎头鞋跑掉了一只,光着的小脚踩在冰碴上,疼得放声大哭。
妇人刚要弯腰去捡,后心已被金兵的短矛刺穿,矛尖从胸口透出,带着一团血沫子。
她瞪着眼睛倒下去时,还死死攥着孩子的袄角,那孩子被拽得一个趔趄,随即被另一名金兵揪住髻,哭喊着提起来,长刀一横,小小的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般飞进了墙根的雪堆。
街心的牌坊下,十余名宋军正背靠着石柱抵抗。
领头的队正左臂已被箭穿,箭羽上的红缨沾满冰雪,他却咬着牙将长枪拄在地上,嘶吼道:“守住这处!
护着百姓退往内城!”
话音未落,三名金兵已扑到近前,长刀劈得他铁甲火星四溅。
队正猛地旋身,枪尖挑向最前那金兵的咽喉,却被对方用盾格开,另一名金兵的狼牙棒趁势横扫,正砸在他膝盖上——“咔嚓”
一声脆响,队正单膝跪地,枪杆脱手时,他腾出右手拔出腰刀,往自己脖颈一抹,血箭喷在牌坊的“忠”
字上,红得刺目。
剩下的宋兵见队正自刎,士气顿时垮了,有人转身想逃,却被金兵从背后追上,刀光闪过,头颅滚落在雪地里,眼睛还圆睁着望着皇宫的方向。
有个年轻兵卒吓得瘫坐在地,双手乱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