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号角声终于穿透风雪,从西北方向滚来。
那声音带着长途奔袭的沙哑,却依旧雄浑,像是一头疲惫却仍未卸爪的猛兽,终于抵达了猎场。
完颜粘罕勒住马缰,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散。
他身上的玄色披风早被冰雪浸透,下摆结着一层硬壳,扫过马腹时,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铠甲上的鳞片(那是天井关城头留下的箭痕,河阳巷战被刀劈的凹痕)此刻全裹着雪,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是从冰窖里拖出来的铁块。
他身后的西路军阵列,比来时瘦了一圈,却更显精悍。
骑兵的马蹄裹着冻土,甲胄上凝着的冰棱随动作碰撞,出“叮叮当当”
的脆响;步兵扛着的长枪上,还挂着渡河时溅上的黄河泥,早已冻成了硬块。
但没有一个人吭声,连咳嗽都憋着——这是粘罕治军的规矩,越是接近战场,越要如狼般敛声屏气。
“都元帅。”
一声呼喊从东路军营寨方向传来。
完颜斡离不披着件白狐裘,已立在营门处的高坡上,身后跟着十数名亲兵。
他的鎏金盔上落着层薄雪,却半点不狼狈,战马的鬃毛被打理得油亮,显然在营中休整了不少时日。
粘罕的目光扫过东路军的营寨:帐篷的扎法比西路军更规整,寨栅外的鹿角上结着冰,却插得密不透风,甚至有几处望楼已搭到了两丈高——显然,他们不仅站稳了脚跟,还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后院。
他的手指在缰绳上慢慢收紧,皮革被冻得硬,硌得掌心生疼,脸上却没半分波澜。
“二太子”
粘罕催马上前,声音比寒风更冷,“看来,在下来迟了。”
斡离不嘴角噙着惯有的浅笑,目光落在粘罕铠甲的凹痕上:“西路军转战千里,能在此时抵达,已是神。
倒是我在这汴京城外,日日盼着都元帅的铁蹄声呢。”
他抬手示意亲兵:“备好热酒,为西路军将士接风。”
粘罕没接话,勒马立在高坡下,望着汴京城的方向。
城墙上的宋兵似乎在探头探脑,却被风雪挡得模糊不清。
他想起渡河时的浊浪,想起天井关城头的烈火,想起河阳城下冻在冰里的宋兵尸体——西路军这一路,是踩着血与冰过来的,而斡离不的东路军,早已在这城下喝了半月的热酒。
“不必了。”
粘罕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将士们鞍马劳顿,先扎营。”
他调转马头,玄色披风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至于接风——等破了这城,再喝不迟。”
西路军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挥刀砍断路边的枯树当柴,用冻土块垒起临时的寨墙。
他们的动作快而沉默,甲胄上的雪落在地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与东路军营寨里飘出的炊烟形成鲜明的对比。
粘罕立在新扎的中军帐前,帐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摊开的舆图——那是从河阳一路标注过来的,密密麻麻的红圈,都是西路军攻破的城邑。
他伸手按在汴京的位置,指尖的冻疮被舆图的糙纸磨得疼。
斡离不的东路军先到又如何?金狼旗插在城外的时日再久又如何?完颜粘罕相信只要自己率先攻破汴京城,那自己便不算输。
风雪更紧了,将东西两路军的营寨连在了一起,墨色的海愈壮阔。
粘罕抬头望向汴京城头,那垛口后的宋旗还在挣扎,却已像风中残烛。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透过漫天风雪,仿佛已看到了城墙崩塌的那一刻——管他谁先谁后,这大宋的江山,终究要被金人的铁蹄踏碎。
帐外,西路军的金狼旗被士兵牢牢竖起,与东路军的大旗在风雪中遥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