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松动的桅杆——那桅杆本是昨夜匆忙修补的,此刻被他一刀劈得木屑纷飞。
粘罕仍立在北岸,目光始终没离开河心。
身旁的副将低声道:“都元帅,风太急,要不先等半日?”
粘罕眼皮都没抬,只道:“半日?汴京城里的钦宗,怕是正对着沙盘算咱们何时冻毙在北岸。”
他抬手从亲兵手里接过弓,这是张射雕的铁胎弓,弓弦上还缠着防滑的兽皮。
只见他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似握苍龙,搭上一支狼牙箭,却不射向南岸,反而对准了空中盘旋的一只苍鹰——那鹰许是被战船惊动,正斜着翅膀盘旋。
“嗖”
的一声,箭簇带着尖啸划破风幕,苍鹰哀鸣一声,直直坠入浪中。
北岸的金兵齐声喝采,声浪竟压过了涛声。
河心的战船像是被这声威鼓舞,独眼百夫长挥刀斩断船帆的绳索,借着风势猛地一冲,船头的狼头撞开最后一道浪,“咚”
地砸在南岸滩涂的冻土上。
三百精骑如离弦之箭跃上岸,铁蹄踏碎冰壳,转瞬便控制了渡口的制高点。
“中军,起筏。”
粘罕将铁胎弓丢还亲兵,转身踏上最大的一艘楼船。
这艘船是从河阳官衙征来的,原是转运使的座船,此刻舱里铺着厚厚的毡毯,却被粘罕踩得全是泥雪——他靴底的冰碴子混着血污(那是河阳巷战时沾的),在毯上印出一串深色的脚印。
楼船行至河心时,南岸突然传来稀疏的箭响——原是几个躲在枯柳后的宋兵溃勇,此刻见金兵大部队驶来,慌得放了几箭。
箭簇在离船三丈外便坠进水里,粘罕身旁的弓弩手刚要搭箭,却被他抬手止住:“不必。”
他望着南岸那几株摇晃的枯柳,忽然对身后的书记官道:“记上:十一月廿六,渡黄河,斩宋溃兵七人,余者遁入芦苇,不足为虑。”
说话间,楼船已抵南岸。
粘罕踩着跳板上岸,铁靴碾过冰泥,出“咔嚓”
的声响。
他抬头望向南岸的旷野,枯黄的草甸上,昨夜宋兵烧寨的烟火还未散尽,在风里卷成细长的灰带。
远处的官道上,已能看见西路军后续的队伍正顺着河阳方向涌来,甲胄在晨光里连成一片流动的铁海。
“传令诸部,”
粘罕解开披风的系带,随手丢给亲兵,露出里面银鳞甲——那甲片上还留着天井关城头的箭痕,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午时前,全军过岸。
未时,拔营向南。”
风似乎更烈了,卷着黄河的浊浪声,卷着金兵的甲叶响,卷着远处隐约的战马嘶鸣,朝着汴京的方向滚去。
粘罕的靴底,已踏上了黄河南岸的土地。
这一步,像是敲在大宋脊梁上的一记重锤,锤声里,藏着比黄河冰棱更冷的杀意。
靖康元年十二月十七日的汴京外围,朔风已刮成了刀子。
铅灰色的天幕压得极低,雪粒子裹着沙砾,打在金军的铁甲上“噼啪”
作响,像是无数细碎的兵刃相击。
汴京城的城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垛口上的宋旗早被冻得硬挺,却歪歪扭扭地耷拉着,像是被抽去了骨头——那是连日来被东路军的金狼旗震慑的模样。
东路军的营寨早已在城外铺开,连绵数十里,玄色的帐篷在雪地里连成一片墨色的海,帐篷间的路径被马蹄踩得结实,结着一层黑亮的冰。
最显眼的是中军帐前那面最大的金狼旗,旗面的雪被士兵每日擦拭,此刻在风中猎猎作响,狼眼的赤线被雪光映得愈狰狞——这面旗,比西路军一路南下时所见的任何旗帜都更显张扬,仿佛在宣告:这里早已是完颜斡离不的地界。
“呜——”
西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