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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处望下去,三条街巷里全是金兵的黑甲,像漫过堤岸的浊浪,而他们这百余人,不过是浪里最后一块不肯沉的礁石。
“杀!”
王禀从屋檐上跃下,铁枪直刺金兵头领的面门,枪风里带着他左臂的血,还有那股守了二百五十余日的硬气——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这巷战,也要让金狗记着太原城的骨头有多硬。
王禀脚下的砖地早被血浸透,踩上去滑溜溜的,却比任何时候都站得稳。
眼角瞥见李三儿被两名金兵围住,断刀眼看要被打落,王禀猛地矮身,铁枪贴着地面扫出,绊倒了左边那名金兵,同时吼道:“李三儿,剁他脚筋!”
李三儿应声挥刀,刀光闪过,那金兵惨叫着倒地。
巷战最是惨烈,刀刀见血,招招搏命。
王禀的战袍被划开数道口子,血从伤口渗出来,混着烟火灰成了黑褐色,却半点没影响他的动作。
铁枪舞动时带起的风,吹散了眼前的烟,让他看清了巷尾更多涌来的金兵——金兵们像蚁群,正从各个街口往这里聚。
“守住这巷口!”
王禀的声音在厮杀中格外清楚,铁枪突然指向天空,枪尖挑着一片燃着的布片,“让他们知道,太原城里,还有能战的汉子!”
兵卒们的吼声陡然拔高,哪怕有人被砍倒,后面的人也立刻补上,用身体堵住缺口。
断墙的阴影里,王禀的铁枪忽明忽暗,映着他带血的脸,像巷子里最后一盏不肯灭的灯。
巷子里的风裹着血沫子,吹得断墙下的残火“噼啪”
作响,将人影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忽长忽短,像一群挣扎的困兽。
巷子里的血积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咕叽”
作响,混着断刀、碎砖和烧卷的布片,像一锅熬烂的血肉粥。
王禀的铁枪拄在地上,枪杆压得弯弯的,却像他的脊梁,没半分弯。
身后跟着的几十人,稀稀拉拉挤在窄巷里,早没了队形,却像一串咬碎了牙也要连在一起的铁环——你扶着我的腰,我搀着你的肩,谁也不肯先倒下。
他们的衣袍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破旧的布片被血浸透,红得黑,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有个断了右臂的兵卒,用左手攥着半截枪头,枪杆上缠着的布条磨得只剩麻线,却仍死死抵着身前的金兵;旁边断了左腿的老兵,单腿跪在地上,用断矛撑着身子,矛尖还插着半片金兵的甲叶,每挪一步,断腿就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像条暗红的蛇。
李三儿的右腿断了,膝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他用断刀拄着地,左手死死拽着旁边一个断了左臂的兵卒,那兵卒的右肩插着半支箭,箭杆被他咬在嘴里,每挪一步,箭羽就颤一下,像只濒死的蝶。
还有少年兵小石头,眼睛被血糊了,却死死攥着王禀的衣角,另一只手握着块带尖的青砖,指节因为用力而白,砖棱上的血早凝成了黑痂。
“往……往前挪。”
王禀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抬脚踢开脚边的金兵尸身,那尸身滚了半圈,露出的脸还睁着,眼里映着巷顶的一线天。
他的布鞋彻底烂了,脚趾在碎石上碾过,血珠滴在地上,与满地的血污融在一处,却偏有股不肯凉的热。
迎面的金兵又涌了上来,这次没骑马,全是步卒,举着盾牌往前挤,刀光从盾缝里透出来,像蛇信子吐着寒。
最前头的金兵狞笑着,手里的弯刀指着王禀:“南蛮子,降了留你全尸!”
王禀没答话,铁枪猛地一挺,枪尖擦着地面扫过,带起的碎石溅在金兵的盾牌上,“叮叮”
作响。
他往旁侧让了半步,正好护住身后的小石头——小石头刚要扬砖砸去,却被金兵的刀逼得后退,王禀的枪杆及时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