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狐裘大氅被风鼓得如帆。
他望着南岸溃散的宋军——那些兵卒有的还在系护腕,有的抱着断枪往芦苇荡里钻,靴底踩碎的冰棱子溅起的雪沫,糊了满脸都是。
船头的撞角裹着生牛皮,上面还沾着宋军血垢,此刻撞开浮冰时,出的脆响,冰屑飞溅在金兵的铁盔上,瞬间凝作白花花的霜。
南岸的宋兵统领伍用提着佩刀,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兵战船,刀把上被掌心汗渍浸得暗。
他身后宋军残兵攥着长枪手在抖,枪尖指向河面时,竟在冰排缝隙里看见了自己扭曲的倒影——那些倒影被水波揉碎,恰似他们此刻支离破碎的军心。
忽有金兵战船抛来挠钩,勾住了岸边的柳树,树皮被扯下的刹那,露出里面暗红的树芯,像极了被剖开的血管在淌血。
当金兵船只撞上岸时,守将伍用的佩刀还卡在鞘里——他昨夜接到的军报说金军尚在三百里外,此刻看着黑鸦般涌来的金兵,手指竟在刀柄上冻得僵。
有个少年兵刚射出支响箭,弓弦便被河风刮断,箭镞坠进河里,惊起一群贴着水面飞的寒鸦,鸦群掠过金兵船帆时,翅尖扫落的冰碴子掉进宋军的汤锅,那锅里还熬着未熟的粟米,此刻被血水一冲,竟在河滩上漾开片暗紫色的涟漪。
放箭!
快放箭!
伍用的吼声被浪涛吞没。
他的亲军刚举起神臂弓,金兵的床子弩已先制人,碗口粗的弩箭穿透三层沙袋,将后面的宋兵钉在夯土墙上。
有个弩手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弩箭拦腰射断。
杀啊!
第一个金兵跳上河滩,铁靴底的冰碴子刮在冻土上,出刺耳的锐响。
他的马槊尖挑着抢来的红灯笼,灯笼纸早被风雪撕成碎条,只剩竹骨在风里晃悠,像具没了皮肉的骨架。
伍用挥刀砍去,却被对方甲叶磕得震手,刀刃崩开的火星落在冰面上,腾起一小团白雾,恰在此时,又有十数艘战船靠岸,金兵如蚁般涌了上来。
有个宋兵跪在河滩上求饶,金兵用马槊将他挑进河里,那兵卒在冰缝里扑腾,棉衣吸饱了河水沉下去,只留下顶斗笠在浪头打转。
有宋兵转身朝黄河跑,却被汹涌的河水卷走。
那河水混着冰排,撞在人身上时出的闷响,转眼便将人吞没,只留下顶头盔在水面打旋。
有个少年兵抱着块浮冰漂了三丈远,忽被金兵战船的船桨劈中肩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进冰缝,血水瞬间染红了周围的冰面,那红在暮色里泛着暗紫,恰似谁把一坛血水泼进了冰河。
完颜斡离不踩着宋兵的尸体上岸,靴底碾过冻僵的手指时,出冰裂般的脆响。
他望着南岸逶迤而去的败兵身影,那些身影在暮色里越缩越小,像一群被追猎的黄羊。
黄河对岸的火光映在他甲叶上,将肩甲的金狼纹照得亮,那狼眼此刻在火光中泛着青芒,恰似真的活了过来,对着滔滔河水,出无声的咆哮。
此时的黄河滩,已被血水浸透。
那些未及逃跑的宋兵横尸在冰面上,有的手还攥着船桨,有的头埋在雪堆里,间凝着的冰棱子,在残月微光下闪着冷光。
完颜斡离不走到河边,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水里晃动,那倒影的冠冕上落着片烧焦的宋旗残角,角上绣的字已被火吞噬,只剩个旁,在波心晃得像道流淌的血痕,恰似大宋的国运,正随着这汹涌的河水,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河底。
申时初刻,黄河防线全线崩溃。
宋军残兵沿着河岸奔逃,有的跳进冰窟想游到对岸,却被漩涡卷走,只在水面留下串气泡;有的躲进芦苇荡,被金兵纵火点燃,浓烟里传出凄厉的惨叫,那叫声混着芦苇爆裂的噼啪声,听着像在给这条被血染红的大河,奏响送葬的哀乐。
完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