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这堵铜墙铁壁,帐杆被踹得响,惊起几只啄食尸骸的寒鸦。
杨再兴拄着滚银枪靠在断墙上,枪尖深深插入冻土里,震得枪缨上的冰粒簌簌掉落,砸在龟裂的城砖上,出碎玉般的轻响。
他望着城外金兵营地星星点点的篝火,那火光在风雪里明明灭灭,恰似完颜宗翰眼中未熄的凶光,烧得人后颈毛。
眉骨处的旧伤又开始作痛,他抬手一抹,指腹蹭到结痂的血痕,那血痂被体温焐得软,竟粘下一小片冻硬的皮肉,露出底下通红的新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这太原的冬天,漫长得像永远走不出的鬼门关。
汾河的冰面在暮色里出细碎的裂响,那声响顺着河谷悠悠荡来,混着远处金兵收兵的号角,听着竟似有人躲在冰层下低声啜泣。
王棣抬头望向汴梁方向,铅云沉沉压着,不见半颗星子,唯有城头那面字大旗的残角,还在寒风里挣命般飘着。
旗面上的血渍早冻成暗紫色的花纹,蜿蜒如蛇,恰似一幅用万千儿郎鲜血绘就的图腾,在这苍茫天地间,倔强地挺着大宋的脊梁。
此时西城门传来伤兵换药的闷哼,那声音被风撕成碎片,混着兵卒巡夜的号角,在空荡荡的瓮城里撞来撞去。
王棣低头看了看虎头枪杆上的血痕——那是从真定驰援太原时,每日血战留下的血痕,如今已密密麻麻爬满枪身,像无数条红色的蜈蚣,在幽蓝的枪光里微微蠕动。
他抚摸着李恩希临别时塞给他的暖手炉,还在寒夜里泛着烫人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