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雍急得额头又冒了汗,上前想拉秦桧的衣袖,却被秦桧猛地甩开。
“秦中丞!
你别疯了!”
王时雍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哀求,“立张邦昌是权宜之计,若立赵氏宗室,金人必怒,到时候……”
“权宜之计?”
秦桧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赵氏宗室尚有子孙在,哪怕立一个年幼的宗子,也比立张邦昌这逆臣强!
秦某今日就把话撂在这:要么立赵氏,要么就从秦某的尸上踏过去!
这推戴状,秦某绝不签!”
他后退一步,站定在厅中,双手负在身后,官袍下摆被从窗缝钻进来的寒风掀起,却纹丝不动。
范琼气得脸色铁青,手已经按在了刀鞘上,眼看就要拔刀,王时雍连忙上前拦住——他怕真杀了秦桧,百官更乱,金兵使者那边也没法交代,只能咬着牙对秦桧道:“秦中丞,你……你再好好想想,别逞一时之勇,误了全城百姓!”
秦桧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依旧坚定:“秦某想得很清楚。
忠奸善恶,总得有人分个明白。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立赵氏、拒逆臣的话,秦某绝不会改!”
厅内的死寂本如结了冰的寒潭,秦桧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还在梁间打转,忽听得厅外传来一阵甲叶铿锵的响动——不是宋兵的软甲,是金人重甲相撞时特有的沉钝闷响,像巨石滚过冻土,一下下砸在众人心上。
门帘被人猛地掀开,一股夹着雪沫的寒风卷着煞气扑进来,先闯进三个身材高大的金人:为者身材高大,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颌,沾着的雪粒还没化,冻成了白霜;他身着玄铁鳞甲,甲缝里渗着黑褐色的污渍,腰间悬着柄弯月弯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身后两个金兵更是凶神恶煞,手里攥着铁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扫过厅内时,像饿狼盯着羔羊。
王时雍先是一哆嗦,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迎上去,堆着满脸谄媚:“大人!
您们怎么来了?这就……这就快签完了,马上就送推戴状去给粘罕大人……”
那金人头领却没理他,虎目圆睁,目光像鹰隼般掠过百官,最后牢牢钉在秦桧身上——方才厅内的争执,他在门外怕已听了大半。
他往前踏了两步,沉重的靴子踩在青砖上,留下一个个带雪的湿印,开口时声如洪钟,带着浓重的胡音:“你,就是秦桧?”
秦桧原本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攥,却没半分退缩,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深绯色官袍被寒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素色的衬袍,反倒衬得他眉眼间的凛然更甚。
他抬眼迎上金人头领的目光,声音不卑不亢:“我便是大宋御史中丞秦桧。”
“好个秦桧!”
金人头领突然爆喝一声,蒲扇大的手掌“啪”
地拍在案上,案上的砚台被震得跳了起来,墨汁泼洒出来,在推戴状上晕开一团黑渍。
“本使在城外等得不耐烦,竟还有宋人敢抗大金的旨意?张邦昌登基,是大金皇帝陛下亲点,你敢说他不配?你敢不签这状?”
范琼见状,忙凑到金人身边,压低声音添火:“大人明鉴!
这秦桧疯魔了,不仅不肯签状,还敢骂张大人是逆臣,说要保赵氏宗室——这是公然抗命啊!”
金人眼神一厉,刀疤在脸上绷得更紧,突然伸手,铁腕如钳般扣住了秦桧的手腕。
那力道奇大,秦桧只觉腕骨像是要被捏碎,却没哼一声,反倒盯着金人的眼睛,字字清晰:“张邦昌蠹国乱政,是大宋的千古罪人,大金强行立他,不过是想断赵氏根基、奴役宋人!
我今日不签,来日也不签,便是死,也不会认这逆臣为君!”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