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冰壳,“这帐外的冰里,不介意多块南朝官儿的骨头。”
何栗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比帐外的风雪还冷。
他望着完颜粘罕那张狞笑的脸,望着周围金将们闪烁的刀光,想起昨日在街巷里看见的断手百姓,想起国库中只剩蛛网的空箱,嘴唇动了动,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粘罕见他不语,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滚吧。
三日后见不到金银,休怪我刀下无情!”
两名金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何栗的胳膊,他的官袍被扯得歪斜,袍角扫过炭盆边缘,烫出个黑窟窿也浑然不觉。
被推出大帐时,风里的雪沫子灌进他嘴里,又冷又涩,像含了口碎冰。
辕门外的日头偏西了,照在冰壳上的光惨白如纸。
何栗站在那里,望着金营大帐的黑毡顶,忽然觉得那藏在袍内的题诗纸片,此刻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生疼。
削减犒军金银的话,终究是被碾成了冰碴子,碎在了这汴京城的寒风里。
何栗被金兵推搡着出了青城辕门,脚下的冰壳仍在“咯吱”
作响,只是那声音听在耳中,已不似来时那般刺耳,反倒成了心头沉甸甸的坠子。
他踉跄几步稳住身形,藏青官袍的下摆处,那个被炭火烫出的黑窟窿随着动作轻轻晃荡,像块丑陋的补丁,缀在洗得白的绸缎上。
回城的路比来时更难走。
汴梁城的残雪没了金营那般凛冽的锋芒,却裹着股子化不开的湿冷,粘在靴底,一步一滑。
沿街的屋舍大多敞着门,门框上结着的冰棱垂下来,像串断了线的玉珠,偶尔有风吹过,“当啷”
撞在门板上,倒比金营的铜铃更显凄凉。
有几个百姓蜷缩在墙角,见他过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谁都知道,这位从金营回来的大人,带不来什么好消息。
行至宫门前,守门禁军见了他这副模样,都敛了声息。
往日里宫门前总飘着的檀香,今日竟被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盖了去,那味道混在湿冷的空气里,钻得人鼻腔疼。
刚踏入大庆殿的丹墀,就见两名金兵已立在殿中。
那两人皆是铁塔般的身形,玄色皮甲上还凝着未化的雪粒,腰间佩着的弯刀刀鞘上,铜环在殿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见何栗进来,左边那金兵往前踏了半步,粗声说道:“我家元帅有令,请南朝皇帝即刻出城议事。”
话音未落,龙椅上的赵桓猛地一颤,双手攥住了龙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脸色本就苍白如纸,此刻更添了几分青灰,嘴唇嗫嚅着:“朕……朕乃天子,岂能轻出?再……再另遣大臣去吧。”
声音细若蚊蚋,却在空旷的大殿里听得一清二楚。
周围的大臣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人低头捋着胡须,有人偷偷抬眼瞄着金使,袖口下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
殿角的铜鹤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慢悠悠地往上飘,刚到梁枋处,就被穿堂风搅得散了。
“官家!”
何栗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往前迈了两步,官袍上的冰碴子随着动作簌簌掉落,落在金砖地上,碎成更小的冰晶。
“金营势大,此刻若不应允,恐再生事端。
前日青城所见,金人的刀可不是摆设——官家必须出城!”
他这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赵桓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惶:“何爱卿……”
“官家!”
何栗又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在那两名金使身上,“臣今日在城外,已见金营刀光如雪,帐外冰壳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