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蘸了墨。
墨汁在砚台里冻了层薄冰,他用笔杆刮了刮,墨香混着寒气钻进鼻腔,呛得他喉头紧。
窗外的风雪更响了,像是有无数金戈铁马在咆哮,又像是汴梁城里百姓的哭声,隔着厚厚的墙,呜呜咽咽地飘进来。
他悬笔在黄绫上空,笔尖的墨珠凝而不落,映着油灯的光,像颗沉甸甸的泪。
孙觌偷眼瞧他,见他睫毛上凝着的霜花簌簌落下,落在黄绫上,瞬间化成个小小的湿痕,便再也忍不住,嗫嚅道:“何大人,落笔吧……再迟,怕是……”
何栗手腕猛地一沉。
笔尖终于触到黄绫,墨汁晕开,像朵迅绽放的黑花。
吴幵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只听着笔尖划过黄绫的“沙沙”
声,混着窗外风雪的呼啸,与远处金营传来的铁链碰撞声,搅在一起,像支钝刀子割肉的调子。
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得更厉害了。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照着那卷逐渐被墨字填满的黄绫,也照着三张各怀屈辱的脸——在这风雪飘摇的汴梁城里,他们的笔,正写下大宋最痛的一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