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刺眼孝服、单薄得如同纸片、无声饮泣的小小身影,一股强烈的怜悯混杂着保护欲猛地涌上心头。
他幼年丧父丧母的经历让他对这种孤苦感同身受。
那份酸楚瞬间压过了王若弗带来的顾虑。
“母亲!”
盛纮转向盛老太太,语气恳切中带着急切,“表妹年幼,接连遭逢父难母丧,孤苦无依,已是人间至惨。
周家姨母与母亲情同姐妹,临终托孤,此乃莫大的信任。”
“我们盛家书香门第,若因旁人尚未定论之过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岂非有违圣人之仁,辜负故人之托?”
他目光再次落回林清霜身上,怜惜更甚,“恳请母亲开恩,容表妹留下。
府中自有规矩,儿子…儿子也会多加照拂。”
盛老太太看着儿子急切的神情,又看看地上那个无声落泪、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小女孩,眼中锐利审视的光芒终于缓缓褪去,化作一声叹息。
她重新拨动佛珠:“纮儿说得是。
稚子无辜,又遭此大难。
周氏既托付于我,便是信我盛家。
起来吧,孩子。”
她看向房嬷嬷:“带表小姐下去,安置在西边挨着花园那个小院,清净些。
找两个稳妥的婆子丫头伺候着。
孝服…暂且穿着,心意到了即可。
另给她量尺寸,做两身素净厚实的棉衣,这天气,穿这单薄孝衣如何使得。”
“是,老太太。”
房嬷嬷应声上前扶林清霜。
林清霜这才怯生生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飞快看了一眼盛纮,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依赖和劫后余生的脆弱。
她对着盛纮的方向,极其细微地点了下头,才借力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份柔弱哀戚,配上苍白小脸上的泪痕,我见犹怜。
王若弗看着丈夫的目光黏在林清霜身上,再看看她那副能激起所有男人保护欲的模样,心里那股气更不顺了,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房嬷嬷引着林清霜穿过庭院游廊,最终停在那处僻静的小院前。
推开虚掩的院门,三间正房,白墙素窗,墙角一株半枯老梅,空气里是淡淡的尘土和霉味。
“表小姐,您先委屈住着。
稍后有人来伺候。”
房嬷嬷交代完便离开了。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方才那副柔弱无助、哀哀欲绝的模样瞬间从林清霜脸上褪去。
她挺直了些单薄的身体,走到半旧的榆木圆桌旁,用袖子擦出一小块干净桌面。
然后,她解开孝服外衣,从最贴身的小袄暗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个荷包。
这盛家深宅,是她的第一方棋盘。
棋子,已然就位。
她抬眸,望向窗外萧瑟的老梅枯枝。
目光平静无波,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