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入浓烟滚滚的铺子,无视翻腾的火焰,目光如隼,在一片焦黑狼藉中扫视。
他蹲下身,忍着灼痛翻开倒毙掌柜怀中那叠烧得卷、边缘焦黑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数目。
突然,他目光一凝!
在几张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纸页底部,清晰拓印着一个微凹的印记——那分明是印泥沾染后干涸的轮廓,其形状……
正是御书房青瓷茶盏上饕餮纹的一角!
王锡爵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将那几张纸死死攥在掌心!
饕餮茶盏……从御书房流出的刘编修的值物……此刻竟在此处留下痕迹!
这条藤蔓,竟已悄然无声地伸到了天子身边!
就在此时,驿馆方向传来震天的喧嚣!
“报——!
!
!”
一个锦衣卫满身是汗狂奔而至,声音嘶哑地几乎变形:“海……海公!
不好了!
城北盐税司衙门外,聚集了上千盐工!
有……有人放谣言说新法苛酷,断了他们活路!
现在……现在赵家的人在背后煽动,盐工已把衙门围死,喊着要打……打死海青天啊!”
驿馆内,海瑞刚刚听完驿丞关于钦差卫队可疑人员的报告,手中的供词尚未放下。
惊天的鼓噪声浪已透过门窗汹涌而来,其中夹杂着绝望的吼叫:“狗官害人!
海瑞滚出来!
我们要活命!”
“砸了这破衙门!”
混乱的人群如浊浪排空,黑暗中无数火把在晃动,映着盐工们疲惫而愤怒的脸。
十几个赵府豢养的打手混迹其中,不断煽动:“冲进去!
揪出海瑞,逼他废了新法!”
“这些官老爷哪管我们死活!”
守卫衙门的兵丁在汹涌的人潮前步步后退,刀枪碰撞声、推搡叫骂声混杂成一片狂暴的交响。
整座驿馆仿佛被狂怒的洪水包围,随时有倾覆之危!
海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官袍,脸色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去拿惊堂木,反而缓步走到门前,在锦衣卫焦急的护卫下,“哗啦”
一声推开了驿馆沉重的正门!
寒冽的夜风夹着尘土和人群沸腾的喧嚣扑面而来。
上千双被怒火和恐慌烧红的眼睛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海瑞负手而立,瘦削的身影在巨大的火光和人潮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同一块屹立不倒的礁石。
他清朗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本官海瑞在此!
尔等有何冤屈,只管分诉!
但,冲击钦差行辕,如同谋反!
今日若让尔等冲进此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压向全场,“海瑞这颗头颅,尔等尽可取去!
然明日之后,按《大明律》,尔等为者,诛三族!
胁从者,流三千里!
全家籍没为奴!
尔等三思,是否要为今日一时之气,断送了全族血脉根基?!
是为贼人所煽动,为赵元亨而死,还是为本官……为这盐引新法能堵住贪腐、留一丝活路而死?!”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巨大的律法威慑力和“诛三族”
的骇人后果,瞬间让汹涌的人潮猛地一滞!
许多被裹挟的盐工脸上露出了恐慌和动摇。
混乱的人群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喧嚣如潮水般退去不少,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不安的骚动。
前排几个被赵家打手推搡前冲的盐工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就在这时,驿站后院方向突然爆出凄厉的呼喊,随即是几声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