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迈步走出裕王府那扇厚重朱门。
门外等候的家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摇晃的身形,惊得连忙上前搀扶。
“老爷!”
“无妨,”
申时行挥开家仆的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回府。”
回到书房,厚重的门扉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后,申时行才像被抽掉了脊骨般,跌坐在圈椅上。
裕王那洞悉一切的眼神,那敲在心头上的话语,仍在耳边轰鸣。
“你把本王让你传递的‘警示’……是不是只让他们看到了来自对方的危险,而忘了那危险最终来自何处?”
“里面有多少是你申时行推波助澜的臆测!”
冷汗再次涔涔而下。
他不是害怕被现,他设计之初就料到裕王必定默许甚至需要这种手段。
他恐惧的是裕王那精准无比的掌控力——不仅看透了他做了什么,更看透了他内心每一丝细微的权衡与恐惧。
他就是裕王棋盘上一枚被操纵于股掌间的棋子,看似在走,实则每一步都在预设的轨迹上。
那短暂流露出的赞许,非但没让他安心,反而更像一贴催命符。
他强撑着从怀中取出裕王昨夜赐下的密匣。
冰冷的匣体,此时更显得幽深可怖。
裕王那句“用得不错”
犹在耳畔。
他需要仔细回想,自己在给徐阶和高拱传递“信号”
时,到底用了里面什么内容?哪些是裕王想让他放的饵,哪些是他自己为了增强效果而添的柴?
他猛地甩了甩头。
复盘已经没有意义。
裕王不仅默许了放火,还在火势蔓延的恰到好处时出现,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这火是我让你放的,而风向,只能由我决定。
徐阶和高拱那边,此刻估计也已如油锅煮沸。
徐阶那句“或有误解”
,高拱那句“其心可诛”
,如同一阴一阳两道符咒,通过裕王之口压在了他的心头。
这两颗雷,随时会炸响在他手中。
不!
不能坐以待毙!
申时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裕王要的是磨刀石互相倾轧的同时敬畏皇权。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加这倾轧,并确保这把火烧得更旺,更要烧到裕王需要它照亮的地方!
他猛然坐直身体,铺开纸笔,急促地书写起来。
不是给裕王的密报——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写了两封措辞截然不同的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