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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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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勿用,藏锋守拙。
"
走出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远处,兵部的灯笼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申时行裹紧官袍,忽然想起徐阶说过的话:"
在这紫禁城里,最锋利的刀,往往藏在最柔软的鞘中。
"
次日,天色依旧阴沉,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泥沼。
申时行再次肃立在乾清宫外,身体僵直如木石。
昨夜徐阶的恐惧、高拱压抑的怒焰、嘉靖那双仿佛穿透一切帷幔的冷眼,在他脑海中反复撕裂翻腾。
那句“姓朱叫厚熜”
如同诅咒,让他每靠近一步宫门,心跳就沉重一分。
他怀中的盟书,那凝聚了他心血与希望的纸张,如今已变成沉重的累赘,却又烫得无法丢弃。
厚重的宫门无声开启,阴凉带着药香的风拂过脸颊。
申时行再次躬身踏入那座深不可测的殿堂。
熟悉的昏暗,熟悉的药味混合檀香,那低垂的帘幕后方,依旧是那个隐没在阴影中的帝王轮廓。
“臣申时行,叩见陛下。”
叩的动作比昨日更加沉重。
地面上冰凉的金砖纹路透过薄薄的官袍刺痛膝盖,提醒着他自己身处何等刀锋之上。
时间滴答流过,每一瞬都如同凌迟。
乾清宫的寂静几乎能将人逼疯。
许久,帘幕后方才传来嘉靖帝那沙哑、慢条斯理、仿佛来自幽冥的声音:
“……想明白了?”
仅仅四个字,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压和玩味。
申时行额头几乎触地:“臣……愚钝,然昨日竭尽思虑,幸得……得陛下教诲,如拨云雾!”
“哦?”
嘉靖的声音拖长,毫无波澜,“说来听听。”
申时行知道,生死成败,就在此一答。
他强迫自己从混乱思绪中抽出那一丝徐阶与高拱共同的“保命”
策略——献边策!
这并非上策,但已是此刻唯一能拿出的、表面能安抚皇帝、为徐高二人争取喘息的“挡箭牌”
。
“启奏陛下!
臣……臣反复思量陛下所言‘树根’之论,汗流浃背,深感陛下洞见万里,明察秋毫!”
他语不由自主地加快,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急切,“臣此前只虑党争虚耗、有伤国体,实乃一叶障目!
陛下所虑至深,乃在社稷根本之清朗无垢!
党争表象如枝叶摇曳,其根腐烂方是毒源!
徐、高二公盟书一事……”
他提及盟书,声音艰涩,仿佛在嚼碎苦胆,“……此非太平之象,反显其……其……”
他顿住,在“结党营私”
与“尾大不掉”
之间挣扎,哪一个词都是致命的刀!
嘉靖没出声,但无形的压力陡增。
申时行把心一横,选择了看似“为国”
的表述:“……反显其对朝局影响之深,其势牵涉之广!
若如此继续纠缠内耗,恐伤及国家根基,尤其……尤其北疆蒙元蠢动,东南倭寇未平,内外交困之际,此等重臣间牵一而动全身之局面,于国朝最为不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