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费,我要争!
边关将士的命,我要保!
至于盐引一案……”
他拿起那份弹劾副本,投入熊熊的炭火中。
纸张迅蜷缩、焦黑,化作飞灰。
“便让它到此为止。
断臂求生,方能腾出手来,做真正该做的事。”
火焰吞噬掉那些险恶的字句,升腾起一股焦糊的气味。
火光映照下,徐阶的脸庞半明半暗,疲惫不堪,却又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冷静和狠绝。
辅徐阶的时代,在这烧毁秘密的火焰中,在一片北疆告急的警讯声中,在儿子即将开启的流放旅程前,在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注视下,正式拉开了帷幕——一个注定要在皇帝阴鸷的目光下、在严党余孽的暗算中、在国库空虚的困境里、在边关燃起的烽火前,披荆斩棘,踽踽前行的时代。
窗外,夜雪无声无息地又开始飘落,覆盖在午时融化的污雪上,试图重新粉饰这破碎的山河。
而紫禁城深处,那双涂满脂粉、刻毒疲惫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宫阙,望向这纷扰的人间。
更漏又敲了两下,徐阶揉着涨的太阳穴,见案头那盏琉璃灯快燃尽了。
火光映着他鬓角的白,恍惚间竟想起二十年前在翰林院当编修时,夏言摸着他的考卷说:“徐子,你这字太拘谨,做官要如松,风雪压不弯,火炼不变形。”
“大人,”
书办轻声禀报,“申大人求见。”
申时行穿着青衫,手里提着个食盒,眉目间还带着翰林院的清俊:“下官给您带了碗酒酿圆子,西市的王婆婆做的,说是暖胃。”
徐阶揭开食盒,甜香混着雪气涌上来。
他舀起一颗圆子,咬开时糯米在舌尖化开,倒比桂花香更实在。
“汝默,你说这天下,到底是该先清吏治,还是先解边困?”
他问。
申时行放下汤匙:“大人可记得,夏阁老临终前说‘持盈守虚’?当年他任辅时,他不争朝堂风头,只把该办的实事一件件办踏实——修河、赈灾、改稻。
等严嵩倒了,他攒下的民心,比十座盐引库都金贵。”
徐阶望着窗外的雪,忽然笑了:“你这小子,倒比我还懂夏阁老。”
他将食盒推回去,“明日陪我去太学,我要给学子们讲讲‘持盈守虚’。”
次日清晨,徐阶乘轿出西苑。
街边的糖画摊前围了群孩子,糖稀在铁板上拉出金红的龙。
他掀帘望去,见有个穿粗布棉袄的小娃踮着脚看,冻得通红的手攥着几文钱。
他摸出块碎银,着人买了串最大的糖画,递过去:“拿回家,和你爹娘分着吃。”
小娃捧着糖画,脆生生喊“谢谢老爷”
。
徐阶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喉间泛起甜意——这大概就是夏言说的“民心”
吧?比玉圭更温热,比账册更实在。
轿子行至太学门前,申时行掀帘进来,手里捧着卷《贞观政要》:“大人,学生昨夜重读了‘君臣相得’篇,魏徵说‘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
徐阶接过书,望着太学朱红的大门,门内传来学子们的诵读声,清越如钟。
“汝默,”
他说,“你如何看待阳明心学。
"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