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站在县衙大堂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站得歪歪扭扭、神情各异的三班衙役。
这些人,多是本地豪强的子弟或亲信,平日里仗着关系在衙门里混口饭吃,更兼为各自依附的势力充当耳目。
此刻面对这位新来的、显然要与严家作对的县令,个个心怀鬼胎,眼神躲闪。
朱七、常威、李朗、张环四名锦衣卫身姿笔挺,按刀立于申时行身后两侧,冰冷的视线带来无声的威压,让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诸位,”
申时行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堂每个角落,“本官知道,尔等多是分宜本地人士,在这县衙当差,各有各的门路,各有各的靠山。
此乃人情常理,本官,可以体谅。”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微微骚动,相互交换着眼神,有惊讶,也有不信。
体谅?这位申大人昨天才抓了县丞、主簿那些老爷,还处置了严府派来的管事,手段雷霆,岂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小喽啰?
“但是!”
申时行声音陡然转厉,如金石掷地,“今日站在这里,尔等身着的是朝廷吏役的服色,头顶的是朝廷的吏役名分!
此身既属公门,便当心向朝廷,职在为百姓谋福祉,维护一方太平!
本官奉皇命治理分宜,要的是能办事、办正事的衙役,不是某些豪门的鹰犬走狗,更不是欺压百姓、盘剥乡里的蛀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将众人的惊疑、惶恐、甚至一丝不服尽收眼底,继续说道:“过去的龌龊,既往不咎!
本官说话算话。
今日之后,无论是谁家的子弟,无论是谁的亲眷,只要尔等洗心革面,恪尽职守,遵纪守法,本官不仅不究过往,更会论功行赏!
做得好,按律升赏;若能为百姓解忧、为县衙立功,便是本官亲自向朝廷为尔等请功,谋个正经出身亦非不可能!”
“然而,”
申时行话锋再转,带着森森寒意,“若仍有人不思悔改,勾结奸邪,为非作歹,胆敢玩忽职守、阳奉阴违,甚至私下向那祸国殃民的严嵩一族通风报信…休怪本官雷霆手段!
朱七!”
“属下在!”
朱七沉声应诺,一步踏前,手按刀柄,锐利如鹰的目光扫过全场。
“本官已从京中带来精干人手。”
申时行对着众人,一字一句地道,“你等日常行为,一言一行,皆在暗中监察之内!
莫要心存侥幸,以为做得隐秘!
那严府的刘三、乃至县丞主簿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若再犯,定严惩不贷!
届时,不仅是你自身,便是尔等身后倚仗的门户,亦难脱干系!
诸位,好自为之!”
这一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衙役的心上。
既往不咎的承诺给了希望,严惩不贷的警告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尤其是那句“尔等一言一行,皆在暗中监察之内”
和身后那几个气势逼人的护卫,更是让他们脊背凉。
他们深知这伙人并非虚张声势——昨日县丞主簿等人被抓得悄无声息,便是明证!
大堂内鸦雀无声。
一个胆大的壮班衙役犹豫了片刻,忽然跪下:“小人李大强,愿奉申大人为父母官!
从此恪尽职守,绝不二心!”
有人带头,原本还在观望或是摇摆不定的一群人呼呼啦啦跪下一片。
“小人愿为大人效力!”
“小的定听大人差遣!”
“…”
也有一些老油子,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嘴里说着恭顺的话,眼神却依旧闪烁不定。
申时行心中清楚,这一番敲打只是开始,要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