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洵被拖下去了,他那句“毁掉大齐龙脉”
的嘶吼,却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久久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府衙大堂里。
我和幕玄辰都没有说话,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皇权斗争,手足相残,这些虽然残酷,却尚在理解的范畴之内。
可“龙脉”
二字,已经彻底出了我们过往的所有认知。
它不再是单纯的谋朝篡位,而是从根本上,要颠覆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的存续。
这是一种足以让任何帝王将相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疯狂。
“将所有关于‘暗影阁’的供词,列为最高绝密。”
幕玄辰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知情者,除了你我,只有负责记录的亲兵。
传令下去,若有半个字泄露,立斩无赦。”
“是。”
我低声应道。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看到他眼中的血丝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密集,那是一种精神被逼迫到极限的征兆。
靖王幕从云、虎视眈眈的蛮族、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目的诡异的“暗影阁”
……这三座大山,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心志。
我退出了大堂,却没有走远,只是静静地守在门外的廊下。
我知道,他今夜无眠。
整个陵州府衙,被连夜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作战中枢。
巨大的陵州及周边郡县的沙盘被搬进了大堂正中,上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代表着敌我双方势力的小旗。
幕玄辰就那样站在沙盘前,一看,就是整整一夜。
他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只是如同一尊雕塑,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战局,试图从这片死局中,找到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当黎明的微光穿透云层,为这座死城镀上一层惨淡的金色时,我端着一碗热粥,再次走进了大堂。
“殿下,吃点东西吧。”
他没有回头,依旧死死地盯着沙盘上,那代表着靖王爷封地“西川”
的位置。
忽然,他的身形微微一晃,修长的手指猛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殿下!”
我心中一紧,连忙放下粥碗,几步上前扶住他,“您怎么了?”
“无事。”
他想推开我,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只是……有些头痛。”
岂止是有些头痛。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精神正处于一种极度紧绷、濒临崩溃的状态。
巨大的压力、持续的思考、以及“龙脉”
之说带来的巨大冲击,正在疯狂地消耗着他的心神。
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嘴唇,我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怜悯?是担忧?或许,还有一种我们作为“共犯”
、作为这世上唯二知晓那个惊天秘密的人,所产生的休戚与共之感。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殿下,别动。”
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奴婢……或许能帮您缓解一二。”
他身体一僵,却没有拒绝。
那是一种在极度疲惫之下,对任何一丝可能的慰藉,都无法抗拒的本能。
我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催动体内的力量。
不再是之前那种带有攻击性的“精神威慑”
,而是一股柔和的、如同温水般的精神能量,缓缓地,从我的指尖,流入他的脑海。
我只想为他梳理那一片混乱紧绷的神经,让他能得到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