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光下那巍峨的斗拱飞檐,似乎是想抓牢这来之不易的灵感,尽全力提起心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崇敬之情,思索片刻这才落笔。
象阙连驰道,天字照方疏。
刻凤栖清汉,图龙入紫虚。
屡逢膏露洒,几遇祥烟初。
竞言百尺丽,宁方万丈余。
落笔提笔,一气呵成。江大人将笔一扔,从桌上抓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随口问道:“此诗如何?”
“好好好,”小方子拍手赞道:“大人浮白载笔,笔翰如流,这首五言更是气象恢宏,大气磅礴!不光如此,大人这字也堪称笔走龙蛇,实在是好墨宝。”
“呵……”江大人不屑一瞥,自嘲道:“阿谀奉承之作罢了,竟能得此评价,看来还是得做高官呐,官做的够大就连放个屁都有人抢着闻。至于这字儿,只能算说得过去,跟我那侄儿欧阳询书法比起来,我这两笔字儿给他提鞋都不配。”
“……”小方子自然不知道江总口中的欧阳询是谁,可是看着眼前言语毫无忌讳,行事乖张的中书侍郎江总,突然开口道:“可是如果想要阿谀奉承,大人何不从王道仁政,祥瑞临朝,北伐必胜的方向作诗?这……一味赞颂殿宇恢宏,多少有些,有些……”
“可能是因为我脸皮还不够厚,骨头还没那么软吧……”江大人毫无顾忌地说道:“我年少之时也是一身傲骨指点江山,可谁能想到这官场就是个大醋坛子,天天在这里面泡着,任凭你什么骨头,都给你泡软泡酥!”一边说,江大人一边卷起诗稿拎着酒壶一步三晃地往殿外走去,一众书吏赶紧起身施礼恭送。
大人走后,殿中只剩这些身份不高的同僚,气氛自然轻松了下来。
“呵呵……”一个年纪不小的书吏瞄了一眼江大人下楼的背影不屑地笑了两声,从怀里摸出个粽子啃了一口。
“李兄,你笑什么呢?”坐在他对面抄书的年轻书吏声音不大不小地问道。
“我笑这江大人呗。”李姓书吏鄙夷道:“分明是自己不受待见了,非往朝廷身上赖,陛下看在他那虚名的份儿上给他个中书侍郎,嘿!还不知足,头发花白了还觍着脸往上爬,还非要显得自己一身傲骨,呸!什么东西!”
“哟,此话怎讲啊?”小方子走过来拱手施礼,从怀里掏出两个青团给两人一人分了一个。
“哟,多谢多谢。”二人拿人手短,于是从邻桌拉来一张席子让小方子坐下。
“呃……这位方兄,”中书省任职的书吏众多,还有难以计数的助书参与其中,所以他们之间互相不认识也是正常,年轻书吏刚想问问小方子的跟脚,却见小方子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五香花生米摆在了桌上,“李兄,听你方才所言,似乎对江大人颇为了解,能否给咱详细说说,权作长夜解闷儿了如何?”
“好说好说,”李姓书吏吃人嘴软,看了一圈儿这殿内也没有江大人的心腹,于是抓起一把花生边吃边聊。
“要说这江大人也算是年少成名,高门出身,十八岁就做了法曹参军,当时的名士比如张缵、王筠、刘之遴大人啊,都对他非常推崇,相交忘年。后来因诗文被前朝武帝萧衍看中,征入朝廷一度做到太常卿的高位,当时也称得上是风光无两。”
“哎?那怎么落得现在这副落魄模样了?”年轻书吏吃着青团笑着问道。
“嘿,侯景之乱啊。”李姓书吏笑道:“这帮子世家大族论舞文弄墨一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可一遇上这骑马扛刀不讲理的就哆嗦了,咱家大陈高祖立马横刀平定侯景之乱,靠得是实打实的战场军功,可不是这帮子文人的臭嘴,所以咱大陈对前梁的这帮子文人墨客可没有那么追捧,故而这江大人直到先帝天嘉四年的时候,才重新被征召入朝,看在他往日虚名的份儿上,直接给了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