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废土般的天际线烤得扭曲变形。
这里是“余烬之痕公社”
的聚居地,由铁皮、集装箱和破烂塑料布搭建在曾经的巨型炼油厂遗址旁。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劣质汽油、燃烧垃圾和烤焦沙土的刺鼻混合气味。
巨大的、早已冷却的钢铁管道如同巨兽的枯骨,在灼人的阳光下投下破碎的阴影。
纳吉布拉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堆刚刚熄灭、还散着高温的灰烬。
他只有十岁,但黝黑干瘦的小脸上刻满了饥饿的痕迹和一种不合年龄的漠然。
他用一根扭曲生锈的铁条,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灰烬,搜寻着任何可能没被完全烧毁的可燃物——一块焦黑的布片、半截橡胶条、甚至是一团浸透了油污的破棉纱。
“快看!
纳吉布!
是圣灰!”
另一个更小的孩子指着他翻出的那团尚有余温的棉纱叫起来,声音嘶哑。
纳吉布的眼睛亮了,将那团黑乎乎、热烘烘的东西紧紧攥在手心,烫得他小脸一抽,却不肯放手。
他跑到一个同样用铁皮搭的简陋小窝棚前,那里供奉着他们的“圣像”
——一块从废弃管道上切割下来的弧形铁板,不知被谁用烧红的铁条反复灼刻,弄出一个极其抽象、勉强能辨认出是人形燃烧轮廓的痕迹。
铁板下方沙地上,划着他们的真言:「从烬复燃,方为纯焱」。
纳吉布的母亲,莎米拉,正拿着一块边缘焦黄卷曲的脏布片,用力擦着“圣像”
表面的油污和灰尘。
她擦拭的动作极其虔诚,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擦得红破皮也毫不停歇。
“要干净…献给祂的,必须最干净…”
她低声呢喃,额头抵在炙热的铁板上。
她那条褪色的头巾在鬓角处,有着一块明显的、边缘不规则的新鲜灼伤疤痕,那是昨晚公社的“献火仪式”
上留下的。
当“圣火”
(一堆浇了汽油的工业垃圾被点燃)冲天而起时,她是最踊跃靠近烈焰的那批人之一。
“妈!
圣灰!”
纳吉布把棉纱献宝似的递过去。
莎米拉接过来,闻了闻那混合着油污与余烬的呛人气味,眼中流露出病态的满足。
“好…好孩子…圣焱不嫌弃我们的贫瘠…祂自己就是从将一切烧为灰烬里走出来的救主…”
她把棉纱轻轻放在圣像脚下。
远处,几个年轻人拖着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汽车轮胎走来,准备为今晚的“复燃”
献祭做准备。
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对着一段锈迹斑斑、在烈日下滚烫的废弃管道不停叩拜,额头在炽热的金属上留下血印和焦糊。
他们把这里称为“余烬之痕”
,因为他们认为那位伟大的神明曾在此地遗留了从毁灭中重燃的“火种”
——其实就是某次工业爆炸后残留的火焰。
在这片被遗忘的工业荒漠上,贫穷、灼热、废弃、捡拾废品与焚烧垃圾产生的滚滚浓烟,构成了他们信仰的全部语境。
他们对火焰既依赖又恐惧,最终将其异化为神明力量的象征,将自身也化为了在余烬中挣扎求存的卑微“燃料”
。
……
“叮铃铃铃——”
悠长清脆的铃声在近乎无菌的客厅内回荡。
佐藤美和子身着米白色的亚麻家居服,头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她面容平静,眼神却异常专注锐利。
她手持一个古朴的小铜铃,按照极其精确的节奏和步伐,绕着客厅缓行摇铃。
“净。”
她口中低诵。
“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