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里传出孩子的哭声,很快被母亲的轻声安抚盖过。城市并未慌乱,慌乱被一股看不见的线缝合住了。
他从云腹再抬高一个身位,突然一阵刺冷从上方落下。那不是雨,而是被挤压得过度的冰雹胚胎,在还未来得及长成之前,就被风剪碎成无数颗冰砂。冰砂擦过龙鳞,留下无数细浅的小痕。张浩不恼,他把胸腹一压,借助冰砂的冷势,让三枚潮锚之间的牵引线再紧半寸。风墙的边廓因此更清晰,像墨笔在宣纸上被重新勾勒了一道更利的线。
“以风为城,当取其枢。”他心底轻轻吐出这句,像是对自己,也是对那看不见的对手。下一刻,龙身猛地折出一个极陡的坡度,直插下方黑蓝的海。
海下忽暗忽亮,热羽在水里像一束束倒长的火苗,扶摇而上。他沿着其中一束最粗的热柱滑行,龙须贴在热水与冷水的界面上,听见水在说不同的话。他弓身,尾椎处生出一阵钝痛,似有某种古老本能在骨缝间撑开。他用尾槌轻轻在热柱旁的玄武岩上敲了一下,再敲一下,随后以龙爪缓慢划过——岩石被高温与压力疲软的那一瞬,他刻出了一道浅浅的槽。
那道槽让上升的热流在转折处有了偏向,像将一条乱走的蛇引到应走的沟里。张浩没有刻多,只刻了三处,一深两浅,排列成不易被海流抹平的“导流纹”。他懂得克制:多一分,海会痛;少一分,风会乱。刻槽之后,他返身而上,把方才在海下镌刻的三处导流纹与海面三枚潮锚在心里重叠,形成一张更精细的底图。
联控台上,新的叠层出现了。贺清河看见海底热通量的箭头出现了三丝微弱的偏移,像巨兽的呼吸从胸腔被引向肩胛。李镇南沉声一句:“可。”随后又止住,像是怕多说一个字打乱了那条看不见的线的节奏。
风墙在远处突然起了刺耳的尖笑,它的副眼被牵扯着偏了一寸,随即又试着纠正。张浩迎着那股纠正的劲儿,身形不慌不忙,从云腹一跃到云背,背光之处,他的龙鳞像压住了一片小小的夜。巨翅影再次掠过,带出一缕几不可觉的寒意,他的金瞳在这一瞬更亮,像两盏被点至极亮的灯。
他没有追那道影。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到风墙自己的骨架上:九个层面,互为指回,三三相扣。他在心里用“河图洛书”的序列把这九个层面按位坐标,像把九根看不见的柱子先立在天幕之下,再用线将其串为一张看不见的缰网。缰网不能一下子抛下,要等风自己来撞;要等城门自己因重心偏移而露出一线门缝。
港群上空,无人侦测翼列成“风筝阵”,它们的尾缨在风里颤,像是古旧年画里那一串串红穗;但它们并不怀旧,它们将剪切层的微小变化用更精确的数字返送回去。内河沿岸,几个小城的龙王庙旧匾被人擦拭干净挂回原位,众人没有跪拜,只把应急物资往门口堆得更整齐——粮袋、药箱、雨衣、油灯。有人抬头望海,嘴里轻声道:“他在。”
风墙在这一刻略微迟疑。那不是怯,那是被看见后的短暂不安。张浩趁这一瞬,把龙角上的细雷再分作九股,每一股只如丝发,却被他用不可见的手指拈住,分别搭在那九根“柱子”的顶部。他没有拉紧,只是轻轻挂住,像渔者在夜里先把网沿着船舷围一圈,待鱼儿自己撞线。
“缚风,当缚其骨,不缚其皮。”他的龙吟压在云层之下,化为一串低沉而长的共鸣,顺着潮锚、导流纹、剪切层,去到每一处该去的地方。风从这串共鸣里听见了秩序,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
海面远处,渔港的防浪堤上传来三声钝钟。不是迷信,那只是调度的节拍:第一声,关闭外港滑道;第二声,转移易燃仓;第三声,全城人车避风位。钟声与“联控”的光点相位对齐,成为一座城市与一条龙之间心跳的回响。
风墙不再只是墙。它在他的引导下露出九条看不清的筋。他知道,再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