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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一时只剩下灶膛里柴火哔剥的轻响和开水注入茶壶的汩汩声。美玲提着水壶站在炕沿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所有的动作都停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只等着那个答案。
张老爷子盘腿坐在炕头,吧嗒着他那杆旧烟袋,浑浊的眼睛半眯着,仿佛沉浸在烟草的气息里,对眼前这暗流涌动的一幕浑然不觉。可那偶尔从烟雾后扫过老秦的余光,却锐利得像能刮下二两肉来。
“你娘……”老秦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被粗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却又在尾音处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他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了美玲脸上,那眼神很深,像是要透过她现在的模样,看到当年那个离开家的小姑娘。“她……还好,你不要怨恨她,她也没办法。。。”
美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想问得更清楚,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老秦显然捕捉到了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骤然涌上的水光。他喉结滚动,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弥补,但最终只是端起茶碗,狠狠灌了一大口,仿佛要用那灼烫的液体压下胸中翻腾的东西。热水滚过喉咙,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是……”他放下碗,碗底磕在炕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响,打破了屋内几乎凝固的沉默。“就是这些年,想你,想得厉害。”这句话他说得很慢,很沉,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砸在美玲的心上。
美玲手里的水壶“咚”地一声落在炕桌上,滚烫的开水溅出几滴,烫红了她的手背,她却浑然未觉。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围裙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她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溢出。
那些刻意尘封的、关于家和母亲的记忆,被舅舅这几句话粗暴地撕开,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愧疚、思念、担忧……种种情绪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