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到第三根时,林羽终于在商会名册里圈出了“柳先生”的名字——此人曾是前朝御史,退休后隐居长安,虽不问政事,却在士绅间极有威望。他指尖划过纸页上“城南柳府”的字迹,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苏烈:“明日一早,你陪我去拜访他。能不能破了这满城流言,就看这一趟能不能请动柳先生了。”
苏烈皱了皱眉,手掌不自觉按上腰间长刀:“柳先生素来不管俗事,且如今流言正盛,他会不会不愿沾这浑水?”
“只能试一试。”林羽合上名册,指尖在封面边缘摩挲,“长安城里,能镇住士绅和官员的,除了他,没第二个人选。”
第二日的晨雾比往日浓,林羽踏着青石板路往城南走,鞋尖沾了露水。街边的早点摊冒着热气,卖胡辣汤的老汉见了他,却慌忙把摊子往巷里挪了挪——流言还没散,连寻常百姓都怕沾上“通敌”的边。苏烈跟在林羽身后,压低声音:“公子,方才那老汉的反应,怕是这流言比咱们想的还根深蒂固。”
林羽没回头,只盯着前方隐在雾里的柳府朱门:“越这样,越得请柳先生出头。”说话间已到府前,门环上的铜绿被晨露浸得发亮,林羽叩了三下,门内传来老管家沙哑的声音:“谁啊?”
“晚辈林羽,求见柳先生。”他递上商会写的引荐信,老管家接过,指尖在“林羽”二字上顿了顿,才转身进去通报。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才再次打开:“先生让你进去,这位壮士在外候着吧。”
苏烈刚要开口,林羽却先摆了摆手:“你在这等我就好,我单独去见柳先生。”
穿过栽着竹的回廊,书房里飘着陈年墨香。柳先生坐在窗边的竹椅上,身上罩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领口袖口都缝着细密的针脚。他头发已白了九成,仅鬓角还留着几缕灰黑,却梳得一丝不苟,用根简单的木簪绾在脑后;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尤其眼角那几道,像是被岁月刻出来的,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浸在清泉里的寒星,落在人身上时,带着股穿透人心的锐利。他手里捏着本卷了边的《左传》,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指腹因常年握笔,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林羽刚行过礼,老人就先开口了,声音虽有些沙哑,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你要澄清流言?可满城都在说你通敌,凭什么让我信你?”
林羽没急着辩解,从袖中掏出两张纸——一张是张将军粮队的路线图,一张是流民训练的名册:“先生看,张将军二十号要运粮给叛军,我若通敌,何必拦他?这些流民都是战乱中失了家的,我若谋反,何必带他们练刀保长安?”
柳先生目光落在图纸上,眉头微蹙,花白的眉毛拧成两道浅沟。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图纸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仔细看了半晌,才用指腹在粮道拐点处敲了敲:“证据呢?光有这些,说服不了旁人。你要知道,长安的士绅们,最信的是实打实的东西,不是空口白话。”
“晚辈需要一个机会。”林羽抬眼,语气恳切,“请先生主持一场集会,邀士绅、官员来听。届时,我会拿出张将军通敌的初步证据,也把平叛计划说清楚。若我拿不出真东西,任凭先生处置。”
柳先生沉默着捻了捻下巴上的山羊胡,那胡子也白了大半,稀疏却打理得干净。窗外的竹影晃进书房,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间,他眼底的锐利稍减,多了几分沉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好。三日后,在城西的文昌阁。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柳家在长安立足百年,从不说无凭无据的话。若你拿不出真东西,不仅救不了自己,连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被你连累着晚节不保。”
从柳府出来,苏烈立马迎上来:“怎么样?柳先生答应了?”
林羽点头,脚步却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