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漫长而静谧的日子里,母亲手术后的身体如春日里悄然萌发的嫩芽,逐渐恢复生机,她的气色如晨曦初露,一天比一天红润,仿佛被时光温柔地抚平了伤痕。然而,康复之路并非坦途,她的行动仍被现实的枷锁所牵绊。那根细细的导尿管,宛如一条冰冷而无形的锁链,缠绕在她生活的边缘,限制着她的自由。她再不能像往日那般随意推开家门,去公园里沐浴阳光,去街角买一束盛开的花。她只能提着导尿袋,在里间与外间之间来回踱步,脚步缓慢而谨慎,每一步都像是在与病痛和不便默默较量,仿佛在用微弱的力量丈量着重获自由的距离。
柳琦鎏每天下班后,总是马不停蹄地从喧嚣的公司赶回那间充满药味与温情的老屋。他顾不上卸下一身疲惫,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匆匆穿过两道街,只为早一刻出现在母亲面前。他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映入眼帘的常常是母亲独自坐在窗边的身影,背光中透着几分孤寂。那一刻,他的心总会被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填满,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攥紧。他走上前,轻声问候,然后开始收拾屋子、更换床单、熬煮温热的粥汤。他陪母亲聊天,讲她年轻时在生产队田间劳作的日子,听她哼唱戏曲天仙配桃李梅女状元,回忆如何在寒冬里为一家人缝制棉衣。那些故事如老式留声机播放的旧唱片,带着岁月的杂音,却格外动听,让柳琦鎏在生活的重压与焦虑中,寻得片刻的慰藉与安宁。
住院期间,母亲的储蓄卡因输错密码被系统自动锁定,日常取款成了难题。母亲早已安排小儿子柳琦泽前往信用社办理解锁手续,因此柳琦鎏并未过多插手。但他心里清楚,母亲嘴上不说,眼神里却藏着对正常生活的渴望——她盼着能自己去菜市场挑一把青菜,能独自去老朋友家串门,能不再依赖他人,重拾生活的主动权。
这天,柳琦鎏在公司保安值班室里,与几位老同事围坐在小桌旁闲聊。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洒在斑驳的桌面上,映出几缕温暖的光晕。茶香袅袅,话题从孩子、房子,慢慢转到了柳琦鎏的儿子晨晓身上。当老王听说晨晓如今在市交管队工作,眼睛顿时一亮,像发现了宝藏一般。他凑近柳琦鎏,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期盼:“柳老弟,我有个外甥,人踏实,也肯吃苦,一直想进交管队,可托了很多人也没门路。你儿子在里面,能不能帮忙牵个线,搭个桥?”柳琦鎏闻言,心头一紧,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他深知这类事牵涉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惹上麻烦。但看着老王那双写满期待的眼睛,又想到平日里共事的交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多年未联系的学友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迟疑的“喂?”,声音略显生疏,却仍带着一丝旧日的热络。柳琦鎏简要说明来意,学友沉默片刻,语气凝重地回应:“现在名额紧张,属于半路插队,手续复杂,风险也大,费用比以前高了。”柳琦鎏心头一沉,追问:“得多少?”“七万。”学友答道。柳琦鎏将数字转告老王,老王却毫不犹豫,大手一挥:“我出十万!多出的三万,就当是给办事人的辛苦费,图个安心。”
一月二十五日,春节的脚步日益临近。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腊味飘香,家家户户都在为团圆忙碌。柳琦鎏正坐在母亲身边,翻看一本泛黄的家庭相册,母亲指着照片里年轻的自己,笑着讲述当年的趣事。突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温馨。他打开门,只见老王带着一个穿着深色羽绒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神情急切。不等柳琦鎏开口,老王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走,现在就去你学友家!我外甥的事,宜早不宜迟!”柳琦鎏措手不及,只得匆忙与母亲交代几句,随即拨通学友电话,约定在交管局附近的老式居民小区见面。
那片小区藏在城市的老城区深处,红砖楼外墙斑驳,巷道狭窄而安静,偶有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