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象征身份的甲胄,只着一件玄色暗纹锦袍,腰间束着简单的牛皮革带。
他站在沙盘主位,身形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愈发挺拔。
孙二狗、老蔫巴、独眼老兵三人围坐在沙盘周围的胡床上,面色沉肃。
桌案上,摊开着几卷刚刚由秘密渠道“琉璃厂”送来的绢帛密报。
牛油大烛稳定地燃烧着,火光却不足以驱散房间角落的黑暗。
将四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的舆图上。
随着火焰的摇曳而晃动,平添几分诡谲与压抑。
“长安风讯。”
老蔫巴首先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念诵一卷与他无关的账册。
“杜崇文密报,李林甫对将军在甘州整军,尤其是破格组建翼青卫一事,已有所闻,颇为不悦,安插在吉温府外的眼线回报,李相已密令吉温,设法在后续的粮饷,军械调拨上加以掣肘,并着意搜集将军‘擅权敛兵,结交豪商,其心叵测’之实证,以备不时之需。”
李骁面无表情,只是用手,不断揣摩自己的下巴。
“杨国忠处。”
老蔫巴拿起另一封密信,语气依旧平淡。
“再度传来催促,言辞间已显焦灼,要求将军务必尽快搜集河西节度使王忠嗣‘与东宫往来过密’、‘养寇自重’、‘诽谤朝政’之确凿证据。”
“言此乃殷切期望,关乎大局。”
他略作停顿,又拿起旁边一封,带着脂粉香气的私信。
“虢国夫人另有密信,提醒将军,凉州王氏犹如受伤之饿狼,断不会坐视将军在甘州坐大,需万分小心其反噬,夫人言道,她已在长安尽力为将军转圜,望将军善自珍重,早立殊功,勿负期望。”
最后几个字,他念得稍缓。
李骁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如同枯木般沉默的独眼老兵。
独眼老兵的声音响起。
“凉州方面,王氏大宅西北角门,近三日夜内,有数名生面孔出入,身形彪悍,脚步沉穩,交谈间偶露河湟一带吐蕃人混杂之口音,我们的人盯着的那个‘金驼铃’商栈,明面封条未动,但后门在子时前后,曾有黑影活动,与这些生面孔有过短暂接触,传递过小型包裹。”
他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签,精准地点在沙盘上那几面代表吐蕃游骑的红色小旗聚集的区域。
“野马泉此股吐蕃游骑,首领,性狡诈如狐,凶残似狼,麾下百骑,皆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精锐,每人配硬弓一把,箭矢五十,精铁弯刀一柄,来去如风,极难捕捉,最近半月,其活动越发猖獗,袭击边境三处村落,一支小型商队,手段酷烈,鸡犬不留,边民恨之入骨。”
所有情报汇总完毕,密室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只剩下烛火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