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协助本官整饬军备,督训府兵,巡防城堞,责任不轻。”
“是。”李骁应道,依旧单膝跪地。
只有金算珠的“噼啪”声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响起,节奏却似乎快了几分。
“野马滩一役,凶险非常。”
王氏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故作关切的刻毒。
“骁哥儿能全身而退,还立下些微末功劳,实在是你命大,祖宗庇佑,只是这身上煞气,未免太重了些,凉州是首善之地,不比边关野地,有些东西,该收敛还得收敛,免得,嗯,惊扰了贵人,或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反而不美。”
李骁垂着眼睑,仿佛没听见这番夹枪带棒的话。
李承业飞快地瞥了母亲一眼,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想附和,又忍住了。
李承业的冷哼声更重了。
李元昊抬起眼,目光落在李骁身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那目光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当他的视线掠过李骁略显苍白却线条冷硬的脸庞,以及旅帅军服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异。
这个记忆中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庶子,这个他几乎遗忘,胡姬所生的贱种,竟然真的在尸山血海里爬了出来,还带着河西节度使的正式任命回来了?
而且,是司兵参军?
一个掌管一州军械、城防、驿传的要职?
这丝惊异很快被更深沉的算计所取代。李元昊没有立刻去接那文书,反而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李骁。”他直接叫了名字,省去了任何称谓,透着疏离与审视。
“你可知,未得本州行文,擅离删丹防区,依律该当何罪?”
暖阁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度。
王氏拨弄算珠的手指彻底停下。
李承业更是直接嗤笑出声,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李骁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头颅微垂,目光却平静地直视着前方光滑如镜的青砖地面。
他知道,这不是问罪,是试探,是敲打,是想看看他在河西军中到底攀上了哪根高枝,又或者,是纯粹走了狗屎运。
“回禀别驾大人。”
李骁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末将奉的是河西节度使萧公亲笔调令,军情如火,刻不容缓。职责所在,不敢有片刻耽搁,节度使府自有行文发往凉州州衙,想必已在途中。”
他巧妙地避开了“擅离”的指控,将责任推到了节度使府和“军情”上,同时点明自己是有靠山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于删丹军城防务,末将离营前已向赤水军副将张守珪将军交割完毕,一切妥当。”
他刻意隐去了在删丹的种种屈辱和冲突,尤其是关于“斩机”妖刀的种种传闻,只字未提。
李元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张守珪?
这个名字让他心头微凛。
此人在军中颇有根基,且向来不买世家豪强的账。
这庶子竟能与他搭上关系。
他沉默了片刻,暖阁内只剩下地龙炭火燃烧的微弱噼啪声和李承业粗重的呼吸。
王氏的目光在李骁和李元昊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终于,李元昊再次开口,语气却缓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属于父亲的温和,尽管这温和更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