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那是渎职。
他能阻止纪委成立督查组吗？不能，那是对抗组织。
他能拒绝督查组检查物证仓库吗？更不能，那等于不打自招，告诉所有人“里面有鬼”
。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林渊带着人，一步步走到那盘录像带面前，然后用一个他无法反驳的理由，将它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拿走。
这就是阳谋的力量。
它不依靠诡计，它依靠的是大势，是人心，是规则本身赋予的正义性。
林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与疲惫，仿佛都随着这口气被一扫而空。
他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目光投向远方那片由灯光勾勒出的城市轮廓。
江城。
那不是龙潭虎穴，那是他的主场。
他沿着国道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一束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
是一辆满载着蔬菜的大货车。
林渊伸出手，对着那束光，用力地挥了挥。
刺耳的刹车声后，货车停在了他身边。
车窗摇下，一个满脸胡茬、皮肤黝黑的司机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他：“干啥的？这大半夜的，在路边装鬼啊？”
林渊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而又诚恳的微笑：“师傅，去江城是吧？车坏在山里了，手机也没电，能不能搭我一程？”
司机看到钱，又看了看林渊一身还算干净的打扮，不像坏人，警惕心放下了大半，接过钱揣进兜里：“上来吧，正好我也要到江城蔬菜批市场下货。”
“谢谢师傅。”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蔬菜清香和汗味，有些呛人，但却让林渊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这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小伙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来江城旅游？”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打开了话匣子。
“算是吧，来走亲戚。”
林渊随口应付着。
“那敢情好。
我们江城现在可不一样了，治安好得很！”
司机一脸自豪，“就前段时间，那个什么公安局的赵局长，听说贪得吓死人，被省里来的大官给抓了！
抓他那天，好多老百姓放鞭炮呢！
现在街上的小混混，一个都看不见了。”
林渊的心微微一动，他没想到，赵凤年落马这件事，在普通市民中竟有如此大的反响。
“是吗？那挺好。”
“可不是嘛！
都说啊，是市里出了个厉害的年轻人，专门扳倒那些大贪官，跟拍电视一样！
有人说他是什么‘林阎王’，贪官见了他都得抖三抖。”
司机说得眉飞色舞，浑然不觉他口中的“林阎王”
，此刻就坐在他身边。
林渊没有接话，只是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倒退的夜景。
万民正气……
他第一次对这四个字，有了如此真切的感受。
它不是系统里冰冷的数字，它是一个个普通人，自内心的赞许和拥护。
货车驶入江城市区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林渊在离家还有几条街的地方下了车，婉拒了司机要找钱的好意。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走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点了一碗热粥，慢慢地喝着。
他需要恢复体力，更需要让自己的情绪，彻底冷静下来。
喝完粥，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小李浩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渊哥！
你……你没事吧？”
李浩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显然一夜未睡。